第四章

接下來的幾天，東宮風平浪靜。

李硯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閉門不出。

我則扮演著一個無可挑剔的太子妃。

每日晨昏定省，為他準備餐食，打理東宮內務。

我們像一對最疏離的尋常夫妻，相敬如冰。

但平靜的水麵下，暗流洶湧。

他派人暗中調查我的過往，從我出生到嫁人，事無巨細。

而我，也通過晚春，不動聲色地收買了他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時刻掌握著他的動向。

我知道他每晚都會做噩夢，在夢裏喊著“沈決”的名字。

我知道他一直在偷偷調查北境那場戰役的真相。

我知道他腿上的傷，並非不可醫治，隻是缺了一味極其罕見的藥材——雪域冰蓮。

這天晚上，我照例給他送去宵夜。

他坐在燈下，正在看一卷兵書，右臉的麵具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說：“放下吧。”

我將一碗蓮子羹放在他手邊，沒有立刻離開。

“殿下，”我輕聲開口，“您的腿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他翻書的動作一頓，抬起眼看我。

“怎麼，沈相派你來，就是為了打探孤的虛實？”

“妾身不敢。”我垂下頭，“妾身隻是…隻是聽聞，雪域冰蓮可活死人，肉白骨，或許對殿下的傷勢有效。”

過了許久，我才聽到他沙啞的聲音。

“雪域冰蓮，生於極北苦寒之地的雪山之巔，百年一開花，采摘之難，不亞於登天。更何況，如今北境被蠻族占據，誰能去得？”

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

“我能。”

我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震驚。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你？”他嗤笑一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連京城都沒出過，大言不慚。”

“殿下不信我？”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他似乎來了興趣。

“就賭我能為殿下取來雪域冰蓮。”我一字一頓地說，“若我贏了，殿下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若我輸了，我的命，任由殿下處置。”

李硯眯起了眼，像一隻審視獵物的豹子。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

我微微一笑，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殿下手中的，半塊兵符。”

李硯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伸手，再次扼住了我的喉嚨，將我死死地按在書桌上。

“你到底是誰？”

他聲音裏的殺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虎符，是調動大周二十萬禁軍的信物，一分為二，一半在皇帝手中，另一半，在他被廢之前，一直由他掌管。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他東山再起的唯一希望。

我竟然知道虎符在他手裏，並且，還想要得到它。

這無疑是觸碰了他的逆鱗。

我被他掐得幾乎窒息，臉漲得通紅，卻依舊看著他，不閃不避。

“殿下殺了我，您就永遠也拿不到雪域冰蓮了您的腿，也就真的廢了。”

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李硯手上的力道，果然鬆了一分。

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在辨認我話裏的真假。

一個相府千金，為何會知道虎符的存在？又為何有自信能闖過蠻族的重重關卡，去采摘那虛無縹緲的雪域冰蓮？

“沈決”，他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個名字，“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