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是不會疲倦的,我開了一整天車子,終於趕到了家附近的殯儀館。
我戴著帽子和口罩,看著工作人員接走我的屍體。
“你好,麻煩留一下身份信息。”
我猶豫了一下,死者填上了我的名字,家屬那一欄還是寫上了顧思宴。
我的父母早逝,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女兒年紀又小,思來想去還是隻能依靠顧思宴。
火化定在兩天後,也就是我徹底離開的那一天。
路過喪事大廳的時候,我被人拽住了胳膊。
方念念哭得梨花帶雨,和我麵麵相覷。
“薛煙凝?你怎麼在這裏?”
聞言,站在她身邊的顧思宴也看了過來。
他的眉頭一擰,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冰冷。
“你跟蹤我?”
我搖了搖頭,可是他不願意相信我。
“念念的母親去世了,很需要我照顧。你不要在這裏胡鬧了,出去!”
他的聲音冷冽,不少來吊唁的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虛地往帽子裏藏了藏,生怕有人發現我已經死了。
方念念的母親生前一直期盼方念念早點結婚成家。
如今,方念念拉著顧思宴,在她母親停靈的棺材麵前長跪。
“媽,思宴就是以後陪伴我終身的人,您放心去吧。”
顧思宴誠懇地上了一炷香,小心翼翼地為方念念擦去了眼淚。
“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念念的。”
他們相互依偎,仿佛真是一對。
我錯愕片刻,又勸自己釋懷。
我已經死了,難道還要逼著顧思宴為我守鰥一輩子嗎?
從大堂內出來的顧思宴向我走了過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我,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就算是跟蹤我們來到了這裏,也沒必要這身打扮,太醜了。”
“你不像方念念做自媒體,會打扮自己,但是起碼也不要給我丟臉才是。”
我沉默了許久。
我大半的時間都醉心於研究科考項目,基本都是灰黑的運動裝。
那天出事的時候,除了厚實的防護服,底下就隻有這一身衣服。
他說我不會打扮,可他愛我的當年,我就是如此。
見我不說話,他發來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你看看協議上內容有沒有問題,如果沒什麼問題就打印簽字吧。”
“你也看到了,念念現在非常需要我。”
“等她從悲傷裏走出來,我們再複婚。”
我搖搖頭。
我等不到複婚那麼久了。
他卻以為我拒絕了他,高聲斥責我。
“薛煙凝,你有沒有同情心?”
“念念的母親去世了,就當是為了完成她母親的遺願,你都要拒絕嗎?”
我指了指手機上的協議。
他看著我碎了的屏幕微微一愣。
“你的手機......”
我打斷了他的話。
“複婚就算了,協議早點簽吧,我怕來不及。”
我隻有不到兩天時間了。
他聽著我淡淡的語氣,沒來由地冒起一股怒火。
“薛煙凝,來不及什麼?你是急著投胎嗎?”
“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欲擒故縱這一套在我這裏行得通。”
我看了他很久很久,拂去了他身上凋零的葉片。
“我不是欲擒故縱,隻是希望我走了之後,你能好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女兒。”
他將我的手一把拍落。
很疼很疼。
“行了,不要假惺惺了。”
“你能誠心接納念念,我就是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