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確認離婚協議書下午就能寄到她手上後，沈昭寧紅著眼掛斷了電話。

她親眼看著走廊處厲星珩公主抱起程琬瑤，小心翼翼地走出醫院。

厲兆和學著她之前哄他的樣子，去安慰程琬瑤：

“琬瑤姨姨，不疼不疼，小和替你吹吹。”

沈昭寧自虐般看著，仿佛時時刻刻在提醒自己。

自己以為的闔家歡樂到底有多可笑。

但沒關係。

很快他們就可以變成真正的一家三口。

很快自己就不再是他們之間的阻礙了。

直到傍晚，厲星珩才帶著厲兆和匆匆趕來。

他們進來時，沈昭寧正在處理沈母的尿壺。

厲兆和一進來就捂住了鼻子小聲嘟囔：

“這裏味道好難聞，還是琬瑤……”

厲星珩立刻用眼神製止了厲兆和的話。

沈昭寧抬頭看去，沒錯過厲兆和嫌惡的動作。

“小和！跟媽媽道歉。”

沈昭寧不在意地搖了搖頭。

厲星珩俯身安撫性地吻了吻沈昭寧額頭，沈昭寧下意識偏開。

他動作隻是微微一頓，立刻自然地輕拍她肩膀，溫柔解釋：

“今天幼兒園的家長會一直開到現在，這才耽誤了時間。”

“你放心，我已經問過醫生了，也請了國際頂尖的醫療團隊過來給媽治療。”

“別生我氣了老婆，你喜歡的包包出了個新係列，我全部買下來送你好不好？”

似乎是為了彌補心裏的愧疚，這一整晚厲星珩幾乎是親力親為。

厲星珩拿著濕毛巾親手給母親擦拭身體、翻身、按摩。

進來查房的小護士都說：

“沒見過厲總這麼好的男人，親手照顧嶽母，還從國外調來了那麼好的醫療團隊，又有孝心又舍得花錢。”

確實。

他從不吝嗇在她身上花錢，她以前以為這都是他的疼愛。

現在才知道，這是他的心虛，他的愧疚。

也是他可以心安理得繼續出軌的物質補償。

厲星珩抬頭看見沈昭寧蒼白的臉色，放下毛巾走過來。

他握住沈昭寧的手，又將她攬進懷裏柔聲安撫：

“別難過了，這不是還有我嗎？我不會讓媽出事的。”

他手心的溫度和聲音裏的溫柔從未變過。

這麼多年，他永遠在她身後給他依靠。

如果不是她這次發現了那疊小票，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沈昭寧的淚水在這場現實和回憶交織的酷刑中，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看到她哭，厲星珩慌張又心疼地用手幫她擦去。

心疼地吻了下她的臉頰，輕哄：

“乖，不哭了，老婆我在這呢。我永遠是你的依靠。”

“小和，媽媽哭了，你應該做什麼？”

靠在門口打遊戲的厲兆和不情不願挪過來，皺著鼻子把紙巾塞過來又很快走遠。

沈昭寧權當沒看出他的不情願。

等情緒緩過來一點後，她抽出一份文件。

“媽年紀大了，醫生說這次雖然保住了命，但後續恢複期還要半個月。”

“我想，給媽在附近買套房子。”

厲星珩正要翻開文件，下一秒被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

是一首流行樂歌曲，但厲星珩從來隻愛聽音樂廳的古典交響樂。

沈昭寧還記得她之前在車載音響放了這首歌，被厲星珩皺著眉說俗氣。

“是工作電話嗎？”

厲星珩下意識按滅屏幕，語氣沉穩地“嗯”了聲。

一向謹慎的他甚至急得都沒翻看文件，直接打開最後一頁飛快簽了字。

“這些事情你都可以做主，下次不用跟我說。”

“老婆，公司有個會我過去一趟，小和司機送回家。你好好照顧媽，有事給我打電話。”

話音剛落，他牽起厲兆和匆匆離開。

人走後，沈昭寧才回過神來，應了聲“好”。

七年婚姻，就這麼兒戲般結束了……

如果不是那通電話，他就可以看清楚文件內容。

但他現在連這點耐心都沒有。

或許，這就是厲星珩為他們這段感情選定的結局。

沈昭寧起身，下意識走向窗邊。

樓下，熟悉的車旁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裙的身影。

厲兆和歡喜地撲上去抱住了她。

厲星珩把她打橫抱起，溫柔地放進車裏。

車揚長而去。

之後幾天，厲星珩沒再來醫院。

等沈母情況穩定後，沈昭寧拿著離婚協議書去民政局辦手續。

一個月後，她就可以拿到離婚證了。

她在回醫院的路上接到了厲兆和的電話。

“媽媽，你還要在醫院待多久，你不管家裏了嗎？你不管我了嗎？”

“保姆做的飯不合我胃口，睡前故事也不好聽，你快回來好不好？”

厲星珩這時也插了進來：

“昭寧，回家吧，我和小和都很需要你。”

很需要你，而不是很想你。

沈昭寧不無諷刺地想。

“我想照顧我媽，回家的話，我要帶上她。”

那邊厲星珩頓了一下，隨後說：

“媽的情況還是在醫院比較保險，我請了幾個護工輪流看護。”

“家裏多一個人小和會不習慣的。”

沈昭寧早已明白，他們不想讓她把母親帶回家，嫌棄她的家庭窮酸。

但她十月懷胎生下厲兆和，看著他一點點長到現在，她也不能完全狠下心來。

她還是回了家一趟。

可打開門，她卻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程琬瑤穿著她的家居服坐在地毯上陪厲兆和做遊戲，厲星珩在一邊看報，時不時附和幾句。

他們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沈昭寧站在門外，仿佛她才是這個家裏的外人。

厲星珩聽到聲音，立刻起身走來接過她手中的包。

“昭寧，你終於回來了。”

他自然地指了下程琬瑤，介紹道：

“這位是程琬瑤，我給小和請的家庭教師，這些天會住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