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開視頻,畫麵晃動,背景是一條昏暗的小巷。
視頻裏,他熟悉的那個少女,眼睛赤紅,帶著保鏢瘋了一樣拳打腳踢著幾個混混,下手狠厲無比,完全失了往日的優雅矜持。
而顧嶼則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她喘著粗氣停手的間隙,撲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腰,聲音顫抖:“宋星眠,別繼續打了!我擔心你……”
宋星眠身體一僵,喘著氣回頭看他,語氣是陸時衍從未聽過的、混合著後怕和急躁的責備:“你是個大傻子嗎?遇到這種事不知道報警?!”
顧嶼遲疑了一瞬:“我沒有別的朋友,我隻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宋星眠明顯愣了一下,看著男孩信任真摯的眼神,沉默片刻,聲音不自覺地放軟了:“你把我設為緊急聯係人。以後……就不會漏接了。”
“你把我設為緊急聯係人。”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了陸時衍的心臟。
曾幾何時,他也這樣要求過她。
有一次他夜裏睡著不小心誤撥了她的電話,她喂了幾聲他沒回應,嚇得魂飛魄散,連夜從另一個城市趕回來。
沒有航班,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硬是擠了八個小時的火車,直到闖進他家,看到他安然無恙時才紅著眼圈抱住他:"時衍,你嚇死我了。"
那時她逼著他把自己設為緊急聯係人,他以為會是永遠的唯一。
原來,不是。
視頻裏的畫麵變得模糊,陸時衍退出視頻,心臟的位置一抽一抽地鈍痛。
他麻木地看著銀幕上上演的悲歡離合,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電影散場,燈光亮起,人群開始騷動著退場。
就在他快要走到出口時,頭頂突然傳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緊接著,是驚呼和尖叫!
“影院天花板要塌了!快跑!”
轟隆!
巨大的聲響和劇烈的震動瞬間吞噬了一切。
陸時衍甚至來不及反應,隻覺眼前一黑,就被沉重的建材和碎石徹底掩埋。
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心裏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悲涼和嘲諷。
看啊,陸時衍。
那個來自十年後的宋星眠,她隻記得今天是顧嶼遇險的日子,她會催著過去的自己去救他。可她偏偏忘了,或者根本不在乎,同樣的今天,同樣的地點,你也會遭遇滅頂之災。
原來十年後,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愛你了。
陸時衍是在一片沉重的黑暗中醒來的。
“這裏!還有生命體征!快!”
當他被救援人員小心翼翼地從廢墟中抬出來時,刺眼的陽光讓他瞬間流下生理性的淚水,恍惚中,他感覺自己被快速移動,救護車的鳴笛聲尖銳地劃破長空。
再次恢複意識,是在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裏。
麻藥的效果正在褪去,手術後的鈍痛清晰地傳來。
他被護士推出手術室,醫生在一旁溫和地交代:“手術很成功,左腿骨折已經固定,輕微腦震蕩需要觀察,身上都是皮外傷,好好休養就行……”
話音未落,推床猛地一頓。
陸時衍費力地抬眼,正好撞上一雙寫滿驚愕的熟悉眼眸。
是宋星眠。
她正從隔壁的病房出來,顧嶼在她身側,臉色蒼白,額角貼著一小塊紗布,二十八歲的宋星眠則站在顧嶼另一邊,扶著他的手臂。
宋星眠看到陸時衍這副渾身纏著紗布、臉色慘白、腿上打著厚重石膏的模樣,臉色驟變,幾乎是瞬間就鬆開了顧嶼,一個箭步衝到他床邊。
“時衍?你怎麼了?”她的聲音裏帶著驚慌,伸手想碰他,卻又不敢,手指僵在半空。
一旁的二十八歲宋星眠扶穩了踉蹌了一下的顧嶼,看向陸時衍的眼神裏也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淡的詫異,隨即又恢複了那種事不關己的冷漠。
陸時衍太累了,身心俱疲,連一個字都不想多說,隻是閉上了眼睛。
旁邊的醫生歎了口氣,對宋星眠解釋道:“這位同學是在市中心那家坍塌的電影院裏被救出來的,埋得挺深,失血不少,再晚點發現可能就危險了。”
宋星眠的臉瞬間血色盡失,她猛地扭頭,目光銳利地射向二十八歲的自己,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質問什麼,但最終還是先急切地對醫生說:“我是他女朋友,我送他回病房。”
“病人現在需要絕對靜養,”醫生攔了一下,“你先等一下再進去探視。”
護士將陸時衍推入病房門關上的瞬間,外麵壓抑的爭執聲還是清晰地傳了進來。
“你不是十年後的我嗎?!”是十八歲宋星眠壓抑著怒火和顫抖的聲音,“你既然連顧嶼今天會被混混堵這種小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為什麼時衍會在電影院出事你一個字都不提?他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為什麼要記得?”二十八歲宋星眠的聲音冰冷而不耐煩,像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我心裏隻有顧嶼,自然隻記得他的事情。至於無關緊要的人,是死是活,與我何幹?”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接著便是拳頭砸在肉體上的悶響、護士的驚呼和勸阻聲、顧嶼的勸架聲……
病房裏,陸時衍靜靜地躺著,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洇濕了枕頭。
無關緊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