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個小時後，在場所有工作人員都等的滿肚子惱火。

可沒人敢抱怨林念念一句，便將矛頭指向沈如煙。

“真矯情，哪個演員上威亞沒摔過？都像她這樣影響進度，這戲還拍不拍了？”

“影後而已，還敢教訓陸總的人，現在遷怒了整個劇組，我們都沒好日子過了。”

“她一個人犯賤，我們跟著遭罪，真倒黴！”

……

沈如煙曬的眼前模糊，竊竊私語像淬了毒的針紮進耳朵。

她閉了閉眼，喉嚨幹得發疼，恍惚間想起陸沉舟也曾將她捧在手心。

冬天她穿著短袖拍戲，凍的渾身打擺子，他便趁著晚上停工，耗費百萬將現場全部鋪滿地暖。

她經常節食腸胃不好，吃不慣劇組的飯菜，他便直接請來五星大廚跟組，所有人都誇陸總大方，而他隻是為了讓她多吃一口。

下鄉拍戲沒有熱水，她隨口提了一句後，第二天村子就引進了千萬投資，各種基礎設施升級，她當晚就泡上了熱水澡。

可現在，她站在四十多度的太陽下暴曬，他卻摟著未婚妻在休息室纏綿。

她小腿發軟，終於快要站不住時，林念念舉著小風扇出現了。

“不好意思啊如煙姐，讓你久等了。”

“我未婚夫太粘人了，好說歹說才肯放我過來。”

她不動聲色的掠起長發，露出脖子上一片紅痕。

沈如煙眸色顫動，轉過頭移開視線。

她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嗓子幹得像要冒煙：

“我能先去喝口水嗎？”

“哎呀，真對不起，”林念念像是才想起這茬，卻又立刻蹙起眉道，“不過我現在感覺特別好，靈感正足呢，要不我們先開拍吧？不然等會兒狀態沒了就麻煩了。”

場記直接喊了action，沈如煙隻能咬著牙強撐著開始。

可一段兩句台詞的戲，林念念喊停了二十多次。

“如煙姐，你表情太僵硬了，看著你的臉，我真的很難代入情緒。”

導演立馬準備暫停說戲，卻見林念念的助理從一邊拖出套玩偶服來。

“要不你先穿上這個玩偶服試試，說不定穿上之後就能找到感覺了。”

那厚重的玩偶服扔在地上都濺起一片灰塵，沈如煙慘白著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我穿不了，我快中暑了……”

林念念繼續說道：

“就試一下嘛。”

“王導！”趙姐忍不住上前一步，“如煙她真的快撐不住了，她從早上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一直在太陽底下曬著……”

林念念的眼眶瞬間紅了，委屈地癟著嘴：

“我隻是想讓拍攝順利一點，難道我有錯嗎？”

“是不是因為我搶了如煙姐女主角的位置她才不願意配合我？算了我現在就去讓陸總把主角位置還……”

這話一出，導演的臉色頓時變了，連忙嗬斥趙姐：

“你少說兩句！讓沈如煙趕緊穿上！”

周圍的人也開始勸說，語氣裏帶著明晃晃的威脅。

“沈老師，別耽誤大家時間，有什麼不能穿的？說來說去不還是因為你遲到才搞出來這麼多事！”

“是啊，陸總要是來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林小姐都哭了，還要怎麼樣？難不成還要大家求著你？”

沈如煙看著周圍一張張冷漠的臉，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最終，她顫抖著手俯身撿起來玩偶服，剛碰上毛茸茸的布料，便熱出一手心的汗。

經紀人看著她瘦弱的身軀套進大大的玩偶裏，心疼的別過臉去。

就在這時，林念念又突然說道：

“如煙姐，我的妝好像花了，你先站著等我一下，我去補個妝就來。”

她直接坐在遮陽棚下，愜意的喝著咖啡，一群人圍著她補妝扇風。

導演和其他場務也跟著離開，又隻剩下沈如煙一個人站在太陽底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玩偶服裏的溫度越來越高，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晃了晃，幾乎要栽倒在地。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在發燙，頭暈得像要炸開，中暑的症狀越來越明顯。

不知過了多久，林念念終於回來了。

沈如煙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等著導演喊開始。

場記板落下，林念念的手剛舉起來，突然尖叫一聲，猛地向後倒去，摔在地上。

“啊！”

她捂著胳膊，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委屈地看向沈如煙。

“如煙姐，你不願意穿就算了，為什麼要故意推我？”

幾乎是同時，休息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陸沉舟臉色鐵青地衝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摔倒在地的林念念，瞳孔驟縮，幾乎是飛奔過去，一把將她了抱起來，語氣裏的焦急和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念念！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林念念在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沉舟，我胳膊好疼啊。”

陸沉舟的臉色更沉了，抱著林念念轉身就往外走，自始至終，沒有看一眼旁邊那個穿著笨重玩偶服的身影。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沈如煙身上的玩偶頭套“啪嗒”一聲掉落在地，露出她那張蒼白如紙，布滿汗水的臉。

她望著陸沉舟抱著林念念離去的背影，心一點點疼痛到麻木。

那個曾經把她捧在手心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的男人，如今卻對她的狼狽視若無睹，滿心滿眼隻有他的未婚妻。

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襲來，沈如煙眼前一黑，終於支撐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