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到一半突然停住。
母親看著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這大喜的日子,鬧什麼呢?”
我強扯出笑臉,把照片悄悄塞進袖口:“沒事,硯舟喝多了摔了杯子。”
沈硯舟別過臉去沒吭聲。
母親將信將疑地放下籃子,裏頭裝著兩雙紅筷子——按規矩,該是新婚夫妻一起吃的團圓飯。
白秀的米糕放在桌上,看得刺眼。
第二天晌午,我正在院裏曬被褥,白秀挎著竹籃來了。
她今天換了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辮梢上卻紮著嶄新的紅頭繩。
“蘭姐,昨天的事你別往心裏去。”她把籃子擱在石磨上,露出裏頭兩個雞蛋。
“以後若是沈硯舟對你不好,我一定幫你。”
我盯著那兩枚雞蛋,突然想起去年她家斷糧時,我偷偷塞給她的半袋玉米麵。
“硯舟哥...對你好嗎?”她突然壓低聲音,手指絞著衣角。
我故意把被褥拍得啪啪響:“好著呢,昨兒夜裏折騰到三更天才消停。”
白秀的臉唰地白了。
我看著她顫抖的睫毛,忽然覺得嘴裏發苦。
前年冬天她爹被拉去批鬥,是我連夜給她家送煤球;她娘生病時,是我替她頂了半個月的工分。
陽光照在她頸側,那裏有個淺淺的牙印。
“你脖子上怎麼回事?”我故意問。
她慌忙捂住脖子:“被、被蚊子咬的!”
正說著,沈硯舟扛著鋤頭從地裏回來。白秀立刻迎上去:“硯舟哥,我煮了綠豆湯...”
“謝謝你白秀,你真貼心。”
我不願意看他們演的戲,轉身進屋。
櫃頂上還擺著去年給白秀納的千層底布鞋。當時她說:“蘭姐,你對我比親姐還親。”
現在想想,可不是比親姐還“親”麼?連男人都要分著用。
外頭傳來白秀的輕笑,我抓起鞋底想剪碎,最終還是放回了原處。
剪了鞋有什麼用?該剪的是這段荒唐的姐妹情。
過了晌午,我麻利地係緊頭巾,把鐮刀別在腰間:“硯舟,快些,要下雨了。”
沈硯舟正磨著鐮刀,聞言抬頭看了眼天色:“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我剛走到田埂邊,就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白秀家的二小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沈、沈哥,我姐摔溝裏了!”
沈硯舟的鐮刀“咣當”掉在地上。他連句話都沒留,跟著那孩子就跑。
我急忙拉住他,“沈硯舟,你別走!搶麥子呢!”
沈硯舟卻轉手給我一巴掌:“林蘭!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發什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