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的倒數第二日晚。
我到了爸爸家。
門內傳來歡聲笑語,熱鬧得刺耳。
我推開門。
今天是繼弟的生日。
見到我,眾人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爸爸眉頭緊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晦氣的東西。
“我不是都告訴你別來嗎?你怎麼一點話都不聽!”
繼母雙手環胸,不屑地嘲諷道。
“原來是大小姐回來了。”
“可惜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要搞清楚,你的撫養權在你媽那裏,跟我老公沒關係。”
“你要是要臉,就趕緊滾!”
繼弟嘴裏叼著糖果,笑嘻嘻道。
“你怎麼又來了?連你親媽都不要你了是嗎?”
“可是我媽媽很愛我,你的爸爸也很愛我。”
爸爸的臉色更加難看,對我冷冰冰地說。
“你媽不要你,我也養不起你。你成年了,自己想辦法。別來給我添亂。”
我安安靜靜地站在客廳。
“我隻是來收拾行李。”
“明天就走。”
爸爸鬆了一口氣,允我回屋。
我的臥室是衛生間做了一個隔斷。
小到隻能放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紙箱。
其實我曾經有個臥室。
可爸爸再婚後,我的房子就成了繼弟的玩具房。
我開始收拾。
其實沒什麼了,幾本舊書,一些無關緊要的筆記,還有一兩件更小時候的舊衣服。
這些打包好,都扔到樓下的垃圾箱。
隻有一盒心臟病藥,被我帶在身上。
整個過程中。爸爸、繼母、繼弟,就站在門口看著我。
他們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背上,充滿了監視和防備。
“你手腳幹淨點,別給我偷拿東西!”繼母惡狠狠道。
收拾好行李,天已經徹底黑了。
沒有晚飯。沒有人問我吃沒吃。
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了剩下的蛋糕,然後回了主臥室。
黑暗中,主臥室的門沒有關嚴,燈光和說話聲隱約透出來。
繼母惱怒道:“明天一早必須讓她走,看著就晦氣,影響咱兒子心情。”
爸爸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不耐煩:“知道了,煩死了。她走了就別想再回來。養到十八歲仁至義盡了。”
“就是,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種,她媽怎麼不管。”
“別提那個瘋女人。”
“說好了啊,明天她走了就把鎖換了,免得以後沒事又找上門來討債。”
我睜著眼睛,看著窗外透進來的他們一家三口歡樂的投影。
一夜無眠。
一滴眼淚都沒有。
心死了,原來是連哭都哭不出來的。
離開這天。
踏出門口的最後一刻。
爸爸叫住了我。
“閨女,昨晚我們說了些氣話,你別見怪。”
“爸爸的家隨時歡迎你來。”
話語剛落。
繼母尖銳的聲音響起。
“你裝什麼好人?!我絕對不允許她再來我家!”
兩人一唱一和,好生熱鬧。
我微微一笑。
“爸爸,你不想讓我過來可以直說的。我能理解。”
“再見了爸爸。”
爸爸鬆了一口氣。
我走出樓道,清晨寒冷的空氣撲麵而來。
我沒有回頭。
樓下已有一輛低調的黑車等待許久。
一位白大褂醫生拉住了我的手。
“別擔心,關於你的特殊情況,你將會在M國接受最好的治療。”
“所有醫療費用、生活及後續學業支持,基金會都會全額承擔。”
“隻是,你可能十年都沒法回家了。”
我點頭,“沒關係,我不會回家了。”
飛機轟鳴著衝上雲霄,穿透雲層。
我將額頭輕輕抵在冰涼的舷窗上,閉上眼睛。
飛機平穩地向著大洋彼岸,向著新的希望,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