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
她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又問:“是受過傷?”
我點了點頭。
那是在保護李昭婉時,被刺客的毒鏢劃過喉嚨。
雖然命保住了,聲音卻沒了。
李昭婉為此自責了很久,對我也愈發寵信。
現在想來,或許從那時起,一個不會說話的侍衛,在她眼裏才更有價值。
“若是傷了經絡,或許還有得治。”薑漪看著我,認真地說。
“隻是過程會很辛苦,公子願意試試嗎?”
治好嗓子?我愣住了。
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了沉默,習慣了做一個隻能聽從命令的啞巴。
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再開口說話。
我看著她清澈的眼睛,那裏麵沒有同情和憐憫,隻有作為一個醫者的關切。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我重重地地點了點頭。
“好。”她笑得眉眼彎彎,像月牙一樣。
“那從今天起,公子就安心住下養傷。”
“我這裏正好缺個幫忙曬藥的夥計,就當是你付的診金了,如何?”
我再次點頭,眼眶有些發熱。
她沒有問我叫什麼,沒有問我從哪裏來,為什麼會倒在山裏。
她隻是給了我一個住處,一碗熱粥,和一個新的身份。
晚上,我躺在床上,聞著空氣裏淡淡的藥香,聽著窗外風吹過竹林的聲音。
我沒有再想起李昭婉,也沒有再想起那座空墳。
三年來,我第一次睡得那樣安穩。
我就這樣在薑漪的藥廬裏住了下來。
我的新名字叫淩雲,是薑漪給我起的。
那天她問我叫什麼,我比劃了半天,她也看不懂。
最後她指著窗外一縷透過竹葉縫隙照進來的光束,光束裏有無數飛舞的微塵。
她說:“萬物有靈,塵亦淩雲,不如,就叫淩雲吧。”
淩雲,我喜歡這個名字。
從前我是公主的侍衛,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號,就像一粒塵埃。
現在,我是一個獨立的、有名字的人了。
我的工作是幫她打理藥圃,曬藥,碾藥。
薑漪的藥圃很大,種了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草藥。
她每次都很有耐心地教我辨認每一種草藥的習性,告訴我哪一種喜陽,哪一種喜陰,哪一種需要勤澆水。
她教我的時候會站在我身邊,身上好聞的藥草味就縈繞在我鼻尖。
她治我的嗓子,每日都要針灸,還要喝很苦很苦的藥。
那藥汁黑乎乎的,聞著就想吐。
每次我皺著眉頭,她都會像哄小孩子一樣,事先準備好一顆蜜餞。
“喝完藥,吃這個就不苦了。”
我看著她手心裏的蜜餞,想起了李昭婉。
她也曾在我受傷後,賞賜過我點心,隻不過眼神裏隻有施舍。
我將自己的經曆都告訴了薑漪,她聽後沒有說什麼,隻叮囑我一定要好好服藥。
我現在幾乎快要忘記李昭婉了。
直到那天,一群穿著官府服飾的人衝進了我們的藥廬。
為首的男人,我認得,是李昭婉從前的心腹趙將軍,他如今已是兵馬司的一名指揮。
他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阿雲,奉陛下密旨,命你即刻啟程,護送一批重要祭品前往鄰國,以慰鄰國皇子喪妻之痛。”
我愣住了,這份密旨來得太過突然,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到無可挑剔。
但我很清楚,這背後一定是李昭婉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