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舒落被從土裏刨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她渾身發冷,泥土的腥氣混著血腥味湧上喉頭,剛被扶起來就吐出一口血。
“知道錯了?”裴妄之站在她麵前,聲音冷淡,“以後別再針對昭月。”
宋昭月連忙上前,溫柔地攙住喻舒落的手臂:“我受點委屈沒關係的,舒落知道錯了就好,這件事就過去吧。”
喻舒落垂著頭,發絲黏在慘白的臉上。她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微弱地點了點頭。
回到房間後,她站在淋浴下衝洗了整整一個小時。
熱水衝刷過皮膚上密密麻麻的傷口,疼得她渾身發抖。鏡子裏的女人瘦得脫了形,眼眶凹陷,嘴唇幹裂,像一具行屍走肉。
“好疼……”她摸著胸口,眼淚無聲滑落。
比車禍還要疼。
在現實世界的那場車禍,死亡隻是一瞬間的事。可在這個世界,裴妄之給她的痛,是漫長的、持續的、一點一點碾碎她的靈魂。
明天,她就能回去了。
“夫人,晚餐準備好了。”傭人在門外輕聲喚道。
喻舒落擦幹眼淚,換上高領長袖的睡衣,遮住滿身傷痕,安靜地走向餐廳。
“舒落,明天我們要出海玩。”宋昭月切著牛排,笑吟吟地看向她,“你也一起來吧?”
喻舒落剛想拒絕,餘光卻瞥見裴妄之投來的視線。
那眼神裏帶著警告。
她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喻舒落早早收拾好行李。
其實也沒什麼可帶的,屬於她的東西早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她隻帶走了當初來到這個世界時穿的那件舊T恤。
推開房門時,別墅靜悄悄的。她走到玄關,發現裴妄之和宋昭月已經不在了。
手機震動,宋昭月發來消息:【不好意思呀,我們出發了才想起你,辛苦你自己過來啦!】
喻舒落平靜地關掉屏幕。她本來就沒打算去。
今天是她離開的日子,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叫了輛車,先去城郊選了一塊墓地。
隨後,她去了殯儀館,預約了全套的喪葬服務。工作人員驚訝地看著這個年輕女孩:“您現在就要……安排後事?”
“嗯。”喻舒落簽好所有文件,連死亡證明都提前準備好了。
遊艇破開蔚藍的水麵,宋昭月穿著比基尼在甲板上擺姿勢,裴妄之卻心不在焉地握著相機。
他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流失。
“妄之!你專心點!”宋昭月嗔怒道。
裴妄之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拿出手機撥通了喻舒落的電話。
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你什麼時候到?”他聽見自己生硬的語氣。
電話那頭,喻舒落的聲音異常平靜:“我不舒服,不來了。你們玩得開心。”
裴妄之怔了怔。
這不像她。
以前的喻舒落,就算發著高燒也會強撐著陪他出席每一個場合。
“身體怎麼樣?”他鬼使神差地問。
“很好。”
簡短的兩個字,卻讓裴妄之心頭一顫。他還想說什麼,宋昭月卻湊了過來:“妄之!來幫我拍照嘛!”
電話被幹脆利落地掛斷了。
裴妄之盯著黑下去的屏幕,胸口莫名發悶。
就在這時,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海麵掀起巨浪。遊艇劇烈搖晃,仿佛在預示著什麼。
裴妄之的心臟猛地抽痛,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立刻返航!”他厲聲喝道。
殯儀館裏,喻舒落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工作人員已經退了出去,給她獨處的空間。
【倒計時:10分鐘】
係統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喻舒落緩緩閉上眼。這七年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初見時裴妄之醉醺醺的模樣、他複健時咬牙堅持的側臉、他公司上市那天抱著她轉圈的瞬間……
原來都是假的。
手機突然響起。是裴妄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你在哪?”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
喻舒落沒有回答,隻是輕聲問:“有事?”
電話那頭傳來工作人員的催促:“女士,火化間準備好了。”
裴妄之的聲音陡然拔高:“什麼火化?喻舒落你到底在哪?!”
“沒什麼。”她平靜地說,“裴妄之,永別了。”
電話被切斷的瞬間,係統的倒計時歸零。
【脫離程序啟動。】
喻舒落感覺自己的靈魂被輕輕抽離,最後的意識裏,她看到工作人員推門而入,驚訝地發現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就在喻舒落被推向火化間時,大門被猛地踹開。
裴妄之渾身濕透地衝了進來,隔著厚厚的玻璃,他看到喻舒落安詳地躺在傳送帶上,唇角帶著一絲解脫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