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喻舒落推開餐廳的門時，腳步微微一頓。

她常坐的位置——裴妄之左手邊的椅子，此刻正被宋昭月占據著。

女人纖細的手指捏著銀匙，小口喝著湯，而裴妄之正低頭給她夾菜，眉眼間是她從未見過的耐心。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到來。

喻舒落站在門口，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直到輕微的刺痛感傳來，她才回過神，沉默地走到他們對麵的位置坐下。

餐桌上擺著她喜歡的清蒸魚和糖醋排骨，但顯然已經被動過，魚腹最嫩的部分被夾走，排骨也少了幾塊。

她安靜地拿起筷子，直到她夾起一片青菜時，宋昭月才像是突然發現她似的。

“舒落，你來了呀？”

宋昭月眨了眨眼，語氣歉疚：“不好意思，我胃不好，餓久了會疼，所以妄之讓我先吃了……你不會介意吧？”

裴妄之頭也沒抬，隨口接道：“她不會介意的。”

說完，他順手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喻舒落碗裏。

是苦瓜。

喻舒落盯著碗裏那片翠綠的苦瓜，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七年了，他甚至不記得她最討厭苦瓜。

她垂下眼，機械地將苦瓜送入口中。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草草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

裴妄之這才抬頭看了她一眼，眉頭微蹙：“吃這麼少？”

“我不太餓。”她站起身，沒有看他們任何一人，轉身離開餐廳。

回到房間後，喻舒落站在窗前，望著夜色出神。

她想起七年前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裴妄之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滾”。

後來她花了整整一年，才讓他勉強允許她靠近。

她曾經以為，隻要她足夠努力，足夠愛他，總有一天他會真正看向她。

可現在她才明白，有些人，從始至終都不會為你回頭。

門被輕輕推開，裴妄之走了進來。

“你今晚怎麼了？”他走到她身後，語氣平淡，仿佛隻是例行公事的詢問。

喻舒落沒有轉身，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沒什麼。”

裴妄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是因為昭月來了，你不開心？”

她終於回過頭，看著他。

他的眉眼依舊俊美如畫，可那雙她曾經深愛的眼睛裏，此刻隻有探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不耐。

“我沒有不開心。”她輕聲說。

裴妄之似乎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像是安撫一隻鬧脾氣的小動物。

“她隻是暫住，等離婚的事情處理完，一切都會回歸正軌的。”

回歸正軌？

他們的“正軌”是什麼？是她繼續做他可有可無的擺設，還是他繼續為了宋昭月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忽視她？

她移開視線，忽然問：“昨天婚宴上的事情，查清楚了嗎？是誰做的？”

裴妄之的手微微一頓。

“……監控壞了，沒查出來。”他的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不過我已經讓人把現場的手機視頻都刪了，每個人都簽了保密協議，不會外傳。”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會介意的。”

喻舒落剛想開口，房門再次被推開。

宋昭月站在門口，目光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裴妄之身上。

“你們在聊什麼？我剛剛好像聽到你說‘不介意’？”她歪著頭，語氣天真。

喻舒落收回視線，淡淡道：“沒什麼，我想睡了，你們出去吧。”

宋昭月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舒落，你是不是討厭我？我一來你就要睡覺……”

裴妄之皺眉，看向喻舒落：“你平時不是這個點睡的，為什麼要針對昭月？”

喻舒落閉了閉眼，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

“醫生說讓我早點休息。”她抬眸看向裴妄之，語氣平靜，“你昨天沒去醫院，所以不知道。”

宋昭月立刻接話，語氣自責：“妄之，舒落是不是怪你昨天去接我，沒陪她去醫院？都怪我……”

裴妄之眉頭皺得更緊，語氣冷了下來：“喻舒落，昭月剛來，你能不能別這麼小心眼？”

喻舒落看著眼前一唱一和的兩人，心情十分平靜。

她什麼都沒做，卻成了他們口中無理取鬧的人。

喻舒落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垂下眼眸，任由他們的指責一句接一句地落在她身上。

“昭月現在情況特殊，你就不能體諒一下？”

“你是不是還在為婚禮上的事生氣？那隻是個意外！”

“舒落，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我和妄之真的隻是朋友……”

喻舒落靜靜地聽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直到裴妄之忽然停下話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語氣略微緩和：“……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宋昭月也湊過來，假惺惺地關心：“是呀，舒落，你看起來好蒼白，要不要叫醫生？”

喻舒落搖搖頭：“我沒事，隻是累了。”

裴妄之盯著她看了幾秒，最終拉著宋昭月往外走。

“那你休息吧。”

門關上的瞬間，喻舒落終於脫力般靠在床邊，緩緩滑坐在地。

她抱緊雙膝，將臉埋進臂彎裏。

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