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是在劇烈的胃疼中醒來的。
空氣中彌漫著未散盡的紅酒味。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屋頂吊燈。
她躺在安瀾別墅三樓那間備用客房的沙發上。
窗外的燈光透過百葉簾打進來,在地毯上鋪出冷硬的光影。
簡寧慢慢坐起,腦子裏卻是一片混沌。
她認得這裏的每一個角落。
七年前,她曾在這間屋子裏度過整整一個學期。
那時傅硯舟說,不想你在外頭受委屈,臨時住幾天。
一住,就是七年。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好像重生了。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等會發生的事將會徹底改寫她命運。
她記得自己醉酒誤闖傅硯舟的房間,成了傅硯舟恨她的起點。
這晚之後,她被傅硯舟當成心機深重的攀附者。
她的每句解釋,都成了狡辯。
簡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節點突然清醒。
或許是胃裏的灼痛太尖銳,或許是窗外的光影太刺眼。
但她很確定,這一世,她不能再蹚那灘渾水。
簡寧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高跟鞋。
一隻還在,另一隻已經不知掉在哪裏了。
她咬牙扶著牆站起身,胃裏一陣翻湧,險些摔倒。
這一次,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哪怕這晚之後的一切仍注定被傷害,她也要自己保住尊嚴和選擇。
客廳裏依稀傳來幾聲說笑,是客人還未散。
她從走廊盡頭的鏡子裏看了自己一眼。
發尾微亂,唇色蒼白,眼角還掛著幾滴沒幹的淚。
簡寧迅速理了理頭發,從包裏翻出手機,劃開屏幕。
指尖遲疑地停在那個熟悉的號碼上。
片刻後,她還是撥了過去。
“喂?”
那邊傳來熟悉的女聲,帶著點被驚醒的慵懶。
“蘇芷蘭,”簡寧壓低聲音,靠在牆邊,“你快來傅家。”
“幹嘛?你找我有事?”
蘇芷蘭立刻警覺。
“傅硯舟喝多了。”她低聲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苦澀,“你就說你來不來吧。”
蘇芷蘭沉默兩秒。
“他真的喝醉了嗎?”
“嗯。”簡寧扯了扯嘴角,嗓音溫柔而清晰,“你不是一直喜歡他嗎?他現在需要你。”
“你確定?”
“嗯,我已經給你開了後門,你可以直接上三樓。他房間你還記得吧?”
蘇芷蘭輕輕應了一聲。
“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後,簡寧靠在牆邊許久沒動。
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過去那個在傅硯舟麵前低到塵埃、卑微求愛、被誤會後依然不肯放棄的簡寧,已經在那個冰冷的醫院病房死去了。
她站直身子,一步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輕輕關上。
房間裏安靜得可怕。
她靠坐在床頭,重新拿起那份早前準備的出國資料,打開台燈,逐頁檢查。
她原本打算等項目答辯後就提交申請,彼時還有些猶豫。
但現在,所有的不甘與猶豫都變得多餘。
她翻到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日期。
兩周後,她會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棟房子,離開傅硯舟。
樓上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
她聽見蘇芷蘭輕快的腳步聲,以及門口那句低低的呼喚。
“傅硯舟。”
他沉默了幾秒,冷冷的回應,“你怎麼來了?”
“簡寧打電話讓我來的。”蘇芷蘭語調微揚,“她說你可能喝醉了。”
房門輕輕關上,世界再次歸於寂靜。
簡寧手上的筆掉在地毯上,她沒有撿。
她盯著那扇窗外的夜色,眼角滑下一行淚水。
她不是沒幻想過傅硯舟愛她,哪怕隻有一瞬。
但上輩子,她親手把幻想撕碎了。
這一世,她不想再做那個被他誤解、被他踐踏,還要苦苦哀求的女人。
再也不要了。
外頭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像是為她送行。
簡寧起身,將那雙斷掉的高跟鞋丟進垃圾桶。
從衣櫃深處拉出一個行李箱,緩緩合上。
她開始打包書籍、資料、衣物,一件不留。
這一夜,於別人或許隻是舊人重逢。
於她卻是自我重建的起點。
淩晨四點,別墅的燈全部熄滅。
她坐在沙發上,眼睛幹澀,頭昏腦脹,卻沒有再睡。
她知道,明天一早,她就要把那封申請投出去。
她也知道,從今以後,傅硯舟不再重要了。
就算未來他追悔莫及,也與她無關。
簡寧低頭,輕聲自語。
“傅硯舟,這次是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