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壽宴前一天，我回了周家。

才踏進門，婷婷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過來，手裏那張打印紙差點戳到我鼻子上。

她眼睛亮得發光，興奮得臉都紅了。

“嫂子，你看！這是我們專門為你設計的上菜流程！”

每個字都膩得我想吐，我的胃開始翻湧。

我沒接那張紙，手指都懶得動一下。

婆婆從裏屋走出來，手上托著一團薄如蟬翼的東西。

“去，把這個換上，賓客馬上就到了！”她把那團破布塞進我懷裏，語氣硬邦邦的。

我看都沒看，隨手扔在了沙發上。

客廳裏瞬間安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歲冉！你他媽想幹什麼！”

周明臉漲成豬肝色，一個箭步衝上來，鐵鉗一樣的手箍住我的手腕，疼得我骨頭都快碎了。

“你想反悔？想毀了我爸的壽宴？告訴你，今天這事兒由不得你！”

手腕疼得鑽心，我沒掙紮。

我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頁眉燙金，頁腳蓋著紅章——“民俗文化研究協會”。

我把文件拍在茶幾上，聲音不大但夠清晰。

“我沒反悔。隻是這七天，我不光齋戒，還專門請教了一位大師。”

我掃過他們三張錯愕的臉，心跳得厲害，但表麵很鎮定。

“大師說，這種儀式自古就有。但對主持儀式的人要求極高，不然儀式沒用不說，還會反噬長輩的福壽。”

周明和婷婷對視一眼。

婷婷冷笑：“嫂子，你是不是餓傻了？編故事也編個像樣的，都什麼年代了，還大師？”

我沒理她，隻是指了指那份文件。

周明遲疑地拿起文件，婆婆和婷婷立刻湊過去。

這套說辭，是我和周陽專門為他們準備的，專治迷信、愛麵子，又貪心的人。

婆婆的臉色變了，她可以不在乎我，但不能不在乎她丈夫的福壽，更不能不在乎這場壽宴背後的錢。

“你少裝神弄鬼！”婆婆死死瞪著我，眼神陰狠，“歲冉，我警告你，別在節骨眼上耍花樣！你要是敢毀了今天的壽宴，我明天就去醫院，親手拔了你那個死鬼老爹的氧氣管！”

這番話，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我故意露出驚恐的表情，身體微微發抖，像被徹底嚇住了。

“我…我沒有耍花樣…我隻是轉述大師的話…”我低下頭，聲音帶上哭腔，“但是…為了爸的福壽，咱們可以變通一下。你們上台之後，就隨便說些感人的場麵話，心意到了就行，我想祖宗神明也不會那麼較真…”

這番話讓他們徹底放鬆了警惕。

在他們看來，我不過是被逼到絕路，為了保住父親的命，也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

他們看穿了我的虛張聲勢。

“行了行了，就按你說的辦！”周明不耐煩地揮手。

婷婷那雙精於算計的眼睛轉了轉，假惺惺地挽住我的胳膊。

“哎呀，明哥，你也別怪嫂子了，她也是好意嘛。既然儀軌這麼重要，不如把嫂子平時生活的照片做個合集，在背景大屏幕上循環播放。這樣大家都能看到嫂子平日裏多麼純潔善良，更能感受到她的孝心。”

她早就準備好了我那些素顏、憔悴，甚至刁鑽角度的醜照，就等著今天公開處刑。

這提議正中我下懷。

我順水推舟，甚至主動加碼：“好啊。不過隻放我一個人的照片，顯得我們家不夠和睦。不如把我們三個的生活點滴都放上去，做成溫馨的家庭生活集錦，不是更能體現我們一家人的幸福美滿嗎？”

我從包裏拿出一個U盤遞過去。

“素材我都準備好了，一些我們以前出去玩的照片和視頻，都在裏麵。”

周明和婷婷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他們篤定我已經被徹底拿捏。

周明一把奪過U盤，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歲冉，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嘛。”

他當著我的麵把U盤插進筆記本，快速掃了一遍。裏麵確實都是些再正常不過的家庭照片和生活視頻。

“哼。”他輕蔑地冷笑，甚至刪掉了幾張他認為我太上相、太搶風頭的照片。

做完這一切，他才放心地將U盤交給婷婷。

“算你識相。”

他們得意洋洋地去後台安排播放，以為掌控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