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馬車駛向城郊獵場。

葉北宸被侍衛粗魯推下時，霍清玥早已不見蹤影。

他狼狽身影被推搡著，跌入眾人視線。

獵場中央，霍清玥攬著柳臨淵接受恭維。

“臨淵大人好福氣！將軍待您真是捧在手心！”

“瞧這氣色，往後定能常伴將軍左右！”

柳臨淵矜持淺笑，霍清玥小心護持。

葉北宸的出現，令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無數道幸災樂禍、鄙夷的目光瞬間釘在他身上。

他單薄染血的舊衣，枯槁身軀，與霍清玥悉心嗬護的柳臨淵，形成刺目對比。

死寂中，柳臨淵依偎著霍清玥，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惡意。

心口處，那瘋狂蠱蟲猛地爆發出撕裂劇痛。

葉北宸猛地看向嘴角含笑的柳臨淵。

心中了然，怪不得柳臨淵此前所贈之藥含蠱蟲所嗜之物。

葉北宸強忍劇痛，獨自走向角落落座。

見他安靜不鬧，霍清玥有片刻失神。

“將軍，手冷。”柳臨淵嬌聲喚回她思緒。

霍清玥捧起柳臨淵的手嗬氣取暖。

柳臨淵要兔，她立時策馬去獵；

柳臨淵上下馬，她小心翼翼攙扶。

葉北宸靜靜看著，霍清玥環抱柳臨淵，引弓搭箭。

即便知她從未愛己，見此親密，心口仍痛。

他放下酒杯，起身欲離。

“公子！”聲音自身後響起。

葉北宸身體一僵。

柳臨淵不知何時策馬至身後，唇含笑意，眼底冰寒。

他手持弓箭：“看她們射獵有趣，也想與公子一試，可好？”

霍清玥臉色一變：“臨淵，你近來身子虛，萬一......”

“就想玩玩嘛。”柳臨淵撒嬌，“聽聞京中有新玩法，令人舉著果子，射箭者射落果子。”

眾人嘩然。

柳臨淵含笑指向葉北宸：“我看場上隻公子得閑......不如就由公子舉果吧。”

葉北宸臉色煞白。

柳臨淵從未習射，讓他為靶，無異賭命。

他下意識看向霍清玥，卻見她神色淡淡，無阻攔之意。

“柳臨淵！我沒空陪你耍弄！”葉北宸攥緊袖中手，冷聲拒絕。

“將軍，我見公子孤寂......”柳臨淵紅著眼眶委屈看向霍清玥。

霍清玥麵色驟沉：“葉北宸，休要不識抬舉！”

話音落，數名侍衛湧上，將葉北宸死死捆於木樁。

粗糙木刺硌著背上鞭傷，痛得他幾欲暈厥，冰冷恐懼攫住心臟。

蘋果頂在他頭上，他渾身止不住顫抖。

柳臨淵慢悠悠搭箭，箭頭寒芒在陽光下閃爍，正對葉北宸心口！

“公子，可要拿穩了。”他聲音甜膩可怖。

“嗖！”

箭矢離弦，帶著刺耳破空聲，直射葉北宸心口！

他不及反應！

“噗嗤！”

箭矢深深沒入他胸膛。

巨大衝擊力撞得他身體後仰，又被繩索死死勒住。

難以言喻的劇痛自心口炸開，正是蠱蟲盤踞之處。

“呃......”葉北宸張口，發不出聲，隻有大股鮮血不受控地從口中湧出，瞬間染紅衣襟。

意識消散前，他似乎看到霍清玥麵帶驚慌朝他奔來。

定是瀕死幻覺。

霍清玥怎會為他緊張......

“將軍！”柳臨淵帶著哭腔的呼喊立時響起，“妾身並非故意！是公子突然動了！”

他捂住腹部，蹙眉道：“肚子......突然有些痛。”

那聲音瞬間定住霍清玥腳步，她猛地收回視線。

大步奔向柳臨淵，急切扶起他，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慌張。

“莫怕，煙兒，太醫！速傳太醫！”

她扶著柳臨淵，頭也不回離去。

徒留葉北宸胸前插著箭矢，鮮血淋漓縛於木樁，被眾人遺忘。

葉北宸的頭無力垂下，視野陷入黑暗。

隻有心口那支冰冷箭簇，與蠱蟲垂死般的瘋狂撕咬，是他意識消逝前最後的感知。

在無邊黑暗中，他似回到從前。

霍蘊秋姐姐笨拙地為他紮秋千，兄長葉望川掩唇輕笑，遞上洗淨的甜杏。

他蕩得老高，笑聲如銀鈴灑滿院落。

身後是一臉不耐卻堅持推秋千的霍清玥。

上元節，四人偷溜出府看燈，擁擠人潮中霍清玥緊握他的手......

“將軍，公子心脈受損過重，恐不能再取心頭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