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嬴戈說到做到。

他開始頻繁出入廷尉府，拿著我整理的律法竹簡，一條條地研究。

荊軻、冒頓、韓嶼三人也跟著他一起。

一時間，我的公堂成了皇家講堂。

他們不再反駁我，而是認真地聽我剖析案例，學習條文。

隻是，他們學習的目的，不是為了維護法度，而是為了找出律法的“漏洞”，為雲渺的“仁慈”找到法理依據。

很快，他們就學以致用。

一個貴族子弟當街縱馬，撞傷了平民。

我判貴族子弟賠償醫藥費，並處以鞭刑。

嬴戈卻從《秦律·廄苑律》中翻出一條，“馬驚非人過，可免其責。”

他言之鑿鑿地論證，那匹馬是因為受到了驚嚇才會失控，所以貴族子弟是無辜的。

我指出那貴族子弟有多次縱馬傷人的前科，根本不是馬驚，而是人禍。

嬴戈卻聯合了其他幾人，引經據典，硬是把黑的說成了白的。

最終，貴族子弟被當庭釋放。

那個被撞斷腿的平民，隻得到了一句輕飄飄的“時運不濟”。

他走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

我看著嬴戈那張因為辯論勝利而洋洋得意的臉，隻覺得一陣心寒。

我教他屠龍之術，他卻用來守護惡龍。

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

每一次，雲渺都會出現在公堂上，用她那雙含著淚的眼睛，為那些“可憐”的罪人祈求。

而嬴戈他們，總能從我教給他們的律法中，找到為她開脫的理由。

他們越來越熟練，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我成了公堂上孤立無援的靶子。

他們用我最引以為傲的律法，將我駁得體無完膚。

【警告，宿主，你的普法方式已嚴重偏離任務核心。】

我當然知道。

可我又能怎麼辦？

這天，廷尉府接到了一個棘手的案子。

我的貼身侍女阿月，被指控與敵國私通，泄露城防情報。

人證物證俱全。

一封她寫的“密信”被呈上公堂。

我看著阿月跪在地上，哭著說自己是被冤枉的。

我當然相信她。

阿月是我胎穿過來後，第一個對我好的人。

她膽小懦弱，連隻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去做叛國的勾當。

這一定是個圈套，一個針對我的圈套。

升堂那天，氣氛格外凝重。

嬴戈坐在主審位上，雲渺坐在他的身側，以“顧問”的身份。

荊軻、冒頓、韓嶼分坐兩旁。

我站在堂下，以“涉案官員家屬”的身份，旁聽。

“薑璃，”嬴戈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你的侍女阿月，涉嫌叛國，你可知情？”

“我不知情，她是清白的。”

“清白？”嬴戈拿起那封“密信”，“這上麵的字跡，已經核對過，與她平日所寫一般無二。信中內容，詳細記錄了我大秦鹹陽的城防布局。這，你又作何解釋？”

我看著那封信，字跡確實是阿月的。

但內容，絕不可能是她寫的。

“這一定是有人模仿她的筆跡，意圖陷害！”

“哦？”雲渺柔柔地開口，“薑廷尉的意思是，有人費盡心機，就為了陷害你的一個侍女？這未免也太說不通了。”

她的話，引得眾人紛紛點頭。

是啊，誰會花這麼大代價，去陷害一個無足輕重的侍女呢？

他們的目標，是我。

“阿月，你告訴他們，你沒有做過！”我看向阿月，給她鼓勵。

阿月哭著搖頭，“大人，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

“證據麵前，狡辯無用。”嬴戈一拍驚堂木，“來人，上刑！我看她招還是不招！”

冰冷的刑具被抬了上來。

阿月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暈了過去。

“住手！”我衝上前，攔在阿月身前。

“薑璃！你要妨礙公務嗎？”嬴戈厲聲喝道。

我看著他，看著他身後巧笑嫣然的雲渺，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一個死局。

他們早就設計好了一切，就等我往裏跳。

無論我怎麼掙紮，阿月都會被定罪。

而我，作為她的主人，也難逃幹係。

“不必用刑了。”我緩緩開口，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所有人都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跪了下來。

“此事，與阿月無關。”

“信，是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