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掌心瘋狂震動,醫院的名字像烙鐵般灼燙。
“時先生嗎?您妹妹突然昏迷,血氧驟降,需要立刻手術!但係統顯示,費用......”
護士的聲音帶著遲疑。
時硯舟握著電話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上個月剛用私活定金繳了部分欠款,怎麼會又出問題?
“我馬上到。”
隔著ICU厚重的玻璃,妹妹蒼白的小臉毫無生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冰冷的儀器。
“手術費加欠款,總共需要一百三十萬。”
醫生遞來的單據重若千鈞。
“很抱歉,沒有繳費,手術無法進行。”
時硯舟指尖顫抖,撥通了那個五年未曾聯係的號碼。
電話接通瞬間,時父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又怎麼了?那個累贅還沒......”
“為什麼要斷藥費!”
時硯舟的聲音壓抑著憤怒和絕望。
時父嗤笑,滿是算計:“你在溫總身邊十年,連她的心都抓不住!現在溫總明顯更青睞昭野,你們兄妹還有什麼價值?”
時硯舟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她需要藥。”
“那就是個無底洞!”
時父的聲音淬著寒冰。
“我不會再投一分錢。你的賬戶也凍結了。除非你能讓溫總回心轉意,否則,免談。”
電話被無情掛斷。
時硯舟強忍淚水,打開個人賬戶,餘額數字刺眼地提醒著他的窘迫。
那是他偷偷攢下的五萬塊,本想作為離開的啟動資金。
帶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他撥通溫若璃的電話。
接通的卻是她助理公式化的聲音:“時先生?溫總在拍賣會現場,有事請留言。”
拍賣會,正是溫若璃命令他必須出席的那個。
他趕到金碧輝煌的會場,本想找到溫若璃借錢,卻聽見她身邊人的議論:“溫總,真打算捧那位白先生?時硯舟就這麼晾著了?”“晾著怎麼了?溫總這些年給時家的還少?他該知足。”“就是,要不是當初時家......”
旁邊有人猛地咳嗽,議論聲戛然而止。
時硯舟頂著那些探究鄙夷的目光,走到正在舉牌的溫若璃麵前。
“溫若璃,能不能借我一百三十萬。”
聲音幹澀沙啞。
話剛出口,周圍響起壓抑的嗤笑聲。
“一百三十萬?時修複師,你開什麼玩笑?”“溫總剛拍下千萬的唐卡給白先生,你這點錢......”
溫若璃放下競拍牌,置若罔聞。
“行了,”
她終於開口,語氣帶著施舍。
“看在你今晚還算聽話的份上。”
她示意助理遞過一張支票。
指尖即將觸及時硯舟,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橫空奪過。
白昭野清冷倔強的臉出現在眼前,眼底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哥哥,你怎麼能自甘墮落,伸手向若璃要錢!為了錢連尊嚴都不要了嗎?”
換作旁人,溫若璃早已雷霆震怒。
可對他,她眼底隻有縱容的寵溺。
溫若璃的朋友看熱鬧不嫌事大,起哄道:“白先生,溫總一片心意,怎麼不領情?”
白昭野抬了抬下巴,瞪了溫若璃一眼:“一碼歸一碼!再說,也不是我求她拍的!”
天真又散漫。
溫若璃看得入迷。
“那你說怎麼辦?”
她聲音溫柔。
白昭野瞥了時硯舟一眼,語氣不卑不亢:“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就算打工,我也靠自己!”
有人拍手大笑:“簡單!時修複師喝一杯,十萬!怎麼樣?”
時硯舟心頭一緊,看向溫若璃。
她知道他酒精嚴重過敏,去年他誤喝了帶酒的果汁,差點送進急救室。
在眾人的鼓噪聲中,溫若璃轉向時硯舟,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小事:“喝吧,喝完,錢給你。”
時硯舟望著她熟悉又陌生的臉,有片刻失神。
隨即,他扯出一個極淡的笑,眼底一片荒蕪。
“好。”
烈酒入喉,像燒紅的刀子狠狠割過食道。
喉嚨瞬間腫脹,窒息感洶湧而來,他捂住脖頸,痛得蜷縮,冷汗浸透後背。
“時修複師想要錢,就別矯情,這麼點酒都喝不下?”
他抬頭,看向人群中心的溫若璃。
女人的目光,始終膠著在白昭野身上,專注得旁若無人。
時硯舟笑了笑,笑容破碎。
“我喝。”
最後一口酒液滑入喉嚨,他感覺呼吸像被扼住。
他放下空杯,朝白昭野伸出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錢。”
白昭野將支票狠狠摔在地上,眼神輕蔑:“為了錢墮落到這種地步,真後悔和你流著相同的血!”
說完,他像隻高傲的天鵝轉身離去。
溫若璃立刻追了出去。
時硯舟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低頭自嘲。
他彎腰,撿起那張沾了灰塵的支票,撐著幾乎窒息的身體走到角落。
手機銀行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響起,心底巨石轟然落下。
沒關係,為了妹妹,一切都值得。
他扶著牆,踉蹌走出喧囂的會場。
前方走廊陰影處,女人的身影將的男人逼在牆。
男人推開女人,揚手扇了她一記耳光:“溫若璃!我說過絕不做你們有錢人的玩物!請你自重!”
溫若璃摸了摸臉頰,看著白昭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卻燃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和征服欲。
那般癡迷,是時硯舟十年未曾得見的深情。
如今,她找到了她的光。
痛苦之餘,竟也有一絲解脫。
想起母親臨終前,最希望他自由自在。
是時候離開了。
他拿出手機,點開“承古齋”館長的郵箱。
將那份準備已久的辭職信,輕輕按下發送鍵。
同時,他點開加密雲盤,上傳了一份溫若璃收藏室近期幾件來源存疑文物的高清照片和交易記錄備份。
這是他十年間,在絕望縫隙裏為自己留下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