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璃指節敲擊紅木桌麵,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回蕩。
“硯舟,今晚的慈善拍賣,你必須出席。”
時硯舟的目光從手中珍貴的明代手劄上抬起,指尖下意識收緊。
這份修複委托是他等待三年的機會,定金足夠支撐妹妹三個月的藥費,更是他脫離溫若璃的底氣。
“若璃,我明天有重要的古籍修複工作,需要保存體力。”
溫若璃唇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弧度。
“修複?你那些沾滿灰塵的破紙片,比得上為溫氏站台重要?”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別忘了是誰讓你在‘承古齋’安穩待了十年。”
時硯舟喉嚨發緊。
“我知道。”
溫若璃滿意地伸手想觸碰他的臉頰,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
她眼神一沉。
“晚上七點,司機接你。”
她轉身走向門口,又停住。
“對了,昭野最近對古籍修複很感興趣,我安排他去‘承古齋’跟你學習。”
時硯舟猛地抬頭。
他上周剛在保險櫃裏鎖好自己整理的修複筆記,那是準備留給真正想學的人看的。
“他是學油畫的,這不合規矩。”
溫若璃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規矩?我的話就是規矩。”
辦公室的門輕輕合上。
時硯舟獨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冰冷的鋼鐵森林。
十年了。
從被時家當作討好溫若璃的“禮物”送到她身邊,到成為她掌控中的修複師,這條路漫長而窒息。
手機屏幕亮起,是時父的消息:【溫總對昭野很滿意,你多照應。城東那個項目,就靠你了。】
時硯舟閉上眼,指尖冰涼。
他想起十六歲被領進時家那天。
時父指著角落裏沉默的少女:“那是溫少爺,以後你就是她的‘伴讀’。”
靈堂的慘白燈光下,剛失去雙親的溫若璃,眼神空洞麻木,像一尊精美的瓷器。
周圍是刻意壓低的議論:“溫家完了,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可憐溫大小姐,才多大。”
他看著那個少女,隻覺得她像被困在玻璃罩裏的標本。
他成了她沉默的影子。
她也從最初的抗拒,到默許他待在身邊,帶他去看私人收藏的古董,甚至在他生日時送過一卷殘破的孤本。
他看著自己沉寂的心湖泛起漣漪,又迅速壓平。
直到那個雨夜。
她喝得酩酊大醉,電話裏含糊不清地喊他名字。
他冒雨將她送回公寓,正要離開,手腕卻被一股大力攥住。
少女滾燙的身體壓下來,帶著濃重的酒氣。
“別走,硯舟。”
她的吻帶著掠奪落下。
他忘了抵抗,沉淪在這陌生的漩渦裏,哪怕隻有疼痛。
翌日清晨,陽光刺眼。
他睜開眼,對上溫若璃冰冷審視的目光。
“時硯舟,你們時家的手段,真是下作。”
他茫然起身,羞恥感尚未升起,一段錄音被甩到耳邊。
裏麵是時父諂媚的聲音:“溫總放心,硯舟很懂事,以後就讓他跟著您,時家......”
溫若璃冷笑:“時家?也配?”
一疊照片劈頭蓋臉砸來,散落床上地上,全是昨夜糾纏的畫麵。
“時硯舟,你和時家一樣,令人作嘔。”
少女眼底的厭惡如冰錐,她摔門而去,背影決絕。
時硯舟怔怔坐在淩亂的床上。
後來他才知道,那晚之後,時父用這些照片,換來了溫氏對時家瀕危產業的注資。
溫若璃隻丟下一句話:“他不配有名分,當個玩意兒養著罷了。”
他尚未萌芽的愛戀,在泥濘中窒息。
時硯舟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他的妹妹,需要時家提供的昂貴藥物續命。
更深層的枷鎖是,溫若璃的父親因母親出軌而死,這讓她對所有男人都帶著根深蒂固的懷疑與憎惡,時父的算計,恰恰印證了她最深的恐懼。
他成了她發泄恨意與驗證猜疑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