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姐,你懷孕了。”
醫院淩晨三點的輸液室裏,四處寂靜一片。
溫阮躺在輸液床上呆呆地望著頭頂上的輸液瓶。
半個小時前,她暈倒在母親的手術室門前,是值班的護士將她送來了這裏。
又告訴她一個足以令她震驚的消息。
懷孕?
這是多麼遙遠又荒唐的詞彙,溫阮呆愣了許久,才終於意識到那是一個月前。
為了湊夠母親換腎的手術費,她那段時間什麼都做。
餐廳服務員、保潔、外賣送餐......一天恨不得打八份工。
可她的家庭卻像漏了氣的氣球,無論她再怎麼用盡全力,也始終蓄不到一絲一毫。
那天晚上,筋疲力盡的溫阮頭一次生起了想要走捷徑的念頭。
那晚在遊輪派對上,她穿著從閨蜜那裏借來的禮服和高跟鞋,化著精致的妝容,手持高腳杯在派對上搖曳生姿。
而麵對一個又一個前來搭訕非富即貴的男人時,她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邁出那一步。
於是,她逃了,逃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準備退場。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踉踉蹌蹌停在她麵前。
“幫幫我。”
男人嗓音沙啞,氣息不穩,劍眉緊緊擰著,眼底是化不開的情、欲,濃鬱又充滿克製。
溫阮心驚,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避開。
“幫我!”男人緊緊抓住她的手腕,手心灼熱的溫度仿佛要燙傷她的皮膚。
她急著掙開,男人再度開口,
“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富有磁性的嗓音精準地落在她的耳邊,氣息滾燙,宛如盛夏黏膩又化不開的天氣,帶著蠱惑,令人無法抗拒。
溫阮驀地停下掙紮。
想要什麼都給?
是她想的那種意思嗎?
她再看向男人,他五官英挺,氣質矜貴,身上的衣著十分考究,戴在手腕的那枚腕表,她認得。
百達翡麗限量版,全世界僅有兩枚。
閨蜜張橙橙曾經不止一次舉著雜誌上的圖片跟她安利,八位數的價格。
他的身份很顯然非富即貴,也對,能登上這艘遊艇的人,除了她以外,恐怕都是如此。
她心頭微動,當男人灼熱的吻失控落在她脖頸時,溫阮放棄了掙紮。
夜晚的海上並不平靜,激浪時不時上湧,有節奏地拍打著船身,啪啪作響。
海風又濕又鹹,溫阮閉目承受。
一夜風暴過後,太陽冉冉升起在海平麵。
溫阮聽到自己略微有些發顫的聲音。
“我......要五十萬。”
男人正站在不遠處,對鏡子整理身上的衣衫,聽到這句轉頭看她,褪去夜晚的熱烈失控,他是凜冽而高冷的,周身散發著難以靠近的氣場。
他衣著得體,氣質卓然,相比之下,溫阮是狼狽的,在他轉過來看向她時,她羞愧地裹緊被子低下了頭。
但很快,溫阮又把頭抬了起來,這是他們事前就談好的。
“我要五十萬。”很堅定的聲音。
男人陰鷙的眸在她身上短暫停留,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釋然,沉聲開口,
“我給你一百萬。”
溫阮也不矯情,人家願意多給,她沒有不要的道理。
說了聲謝謝裹著被子下床,從男人手中接過那張支票,跟他保證。
“請放心,我會吃緊急避孕藥的。”
他多給的那五十萬不就是要買一個保險嗎?
她給他,他也能安心。
“沒必要,我絕嗣。”
男人沒理會她眼裏的愣怔,扣好最後一顆襯衫紐扣,轉身出了門,隻留給她一個冷然的背影。
溫阮一開始有些半信半疑,按照她謹慎的性格,一定會給自己再多上道保險,但那日溫海山出現了。
她失蹤了一個多月的賭鬼父親。
看到溫海山,溫阮瞬間警鈴大作。
“你來這裏做什麼!”
她質問。
溫海山原本是不想來醫院的,誰叫他最近輸了錢,又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那些人追債追的緊,他不回來不行。
此時看到溫阮,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些債務有著落了。
“寶貝女兒,總算找到你了,快給老子拿錢。”
他說的理所當然。
溫阮懷疑他前世一定是狗托生的,每次隻要她做兼職存點錢,溫海山就跟狗鼻子能聞到味似的突然跑到她麵前,然後把她存的錢一搶而空。
“我沒錢。”
“沒錢?你騙誰呢?剛剛你才往你媽醫療卡裏充了五十萬,以為老子不知道嗎?”
溫海山之前看到溫阮去收費處交錢了,但他沒想到她一下子能交五十萬。
她哪來那麼多錢?
溫阮驚訝,她才剛交完手術費,他是怎麼知道的。
但就算知道了又怎樣。
“那是給我媽存的手術費。”
“手術費?”溫海山嗤笑,“就你媽那個病秧子還能活幾年?別犯傻了,有那錢還不如給老子拿去賭一把,說不定還能翻兩翻,給她做手術白瞎。”
在溫海山眼裏,老婆就是個一文不值的病秧子,往她身上花一分錢都浪費。
但在溫阮這裏不一樣,在這個殘破的家裏,母親是她唯一感受到的溫暖,她渴望留住那點溫暖。
“你眼裏就隻有錢,我媽在你眼裏算什麼,我又算什麼。”
溫阮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可她受夠了。
父親是個爛賭鬼,打從她記事起就整日在外麵賭,贏了跑外麵鬼混,幾天幾夜不著家,輸了就喝酒,回家打老婆孩子撒氣。
從小到大,她沒少挨父親打,要不是有母親護著,她這條命早沒了。
溫海山才沒心思回答她這種無聊的問題,他趁機威脅。
“老子沒時間跟你廢話,兩個選擇,要麼你給老子五十萬,要麼老子親自把那你交的那五十萬要回來,你選一個吧。”
溫阮一個也不會選。
溫海山就是個無底洞,根本填不滿。
而且以她對溫海山的了解,她今天若不給他錢,他真會去要那五十萬。
醫院到時不給,他肯定會去鬧。
搞不好,醫院還會嫌她們母女麻煩把她們趕出去,到時候情況隻會更加糟糕。
於是,她先好商好量地安撫著溫海山,又趁他不注意悄悄報了警。
她手上有溫海山賭博的證據,交給了警方。
溫海山被逮捕。
看到溫海山被警察帶走,溫阮才總算是鬆了口氣,但她知道警察關不了溫海山多久,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苦苦哀求院方,希望給母親優先匹配腎、源。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母親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腎、源。
當母親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溫阮才終於放下了所有的警惕,她太累了,累得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她原本以為隻是太過疲勞的緣故,卻沒想到......
她被那個男人騙了。
溫阮疲憊地閉了閉眼。
這節骨眼上,還能怎麼辦。
最後一瓶液輸完,溫阮返回手術區,母親周麗榮的手術正好結束,主治醫生正從裏麵出來,溫阮連忙迎上前。
“醫生,我母親現在怎麼樣了?”
主治醫生取下口罩,麵上帶著一絲欣慰。
“還好你母親手術做的及時,撿回了一條命,不過還得安全度過24小時危險期,才算真正脫離危險。”
溫阮感到無比的慶幸,連給主治醫生鞠了好幾個躬。
之後,母親就被轉進了無菌病房。
想著母親在裏麵暫時有人照料,溫阮決定先去處理自己的事。
她掛了婦產科跟醫生預約人、流手術的時間。
離開前,醫生再次跟她確認:“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溫阮回答的很肯定。
母親的主治醫生之前跟她說過,母親的病就算是換腎成功,也得做好長期戰鬥的準備,她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更加沒有財力去生下這個孩子。
所以,孩子不能留。
縱然覺得殘忍,也必須割舍。
道理溫阮都懂,但她還是有些難過,回到住院部等電梯的時候,她因為走神,跟從裏麵出來的人撞在一起,手裏的化驗單掉落在地上,她連忙彎腰拾起,跟對方說了聲“抱歉”就匆匆進了電梯。
從頭到尾都未曾抬頭看那人一眼。
“商總,您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