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逗年年,它膽子小。”她安撫著小狗,轉頭瞪他,“你為什麼叫人搬家具?你隻是房客,隨便動我的東西我可以報警的。”
“你們民宿的床太硬了,我換一張。”
李善儀覺得他在找事,他手裏的手機朝她晃了兩下:“我付了錢。”
什麼錢?
謝小荷從廚房出來,啃著吐司,一隻手抓她的袖子,給她看顧寒聲轉給自己的金額。
李善儀數清楚了數字後麵的零。
顧寒聲看她乍然亮起的眼眸,微不可察地嗤了一聲。
她哪裏像鄭寶悅?鄭寶悅從來不會為了那點錢露出那樣的表情。
他語氣裏多了不耐:“還有問題嗎?”
“沒有,”她被他的語氣噎住,扭過頭,“錢到位了什麼都好說。”
語氣帶著喜悅,但玻璃門晃過她模糊的臉龐,分明沒有笑意。
屋內的工人出來問:“兩位老板談攏了嗎,行不行搬啊?”
“你們忙吧!小心別磕碰到我的牆。”
她抱著小狗很著急地往裏麵走,聲音抬高,很寶貝那麵做工粗糙的牆似的。
顧寒聲沉著臉。
她不可能是鄭寶悅,除了臉,什麼地方都對不上。
這女人太俗氣。
手機響了一聲。
羅岷問:“哥,你看到了嗎?”
鄭寶悅的社媒更新了,定位在江州。
她截了張和鄭太太牽著手散步的圖片,跟往常一樣沒露臉,隻是手指上的訂婚戒明顯,。
撥了電話,她也沒有接。
他知道這個未婚妻的個性,向來被寵得無法無天,喜歡無拘無束,任性起來誰也不理。這三年說是深耕學業,以往一場不落的表演,她再沒有上台。每一次顧寒聲去見她,她不是正好天南地北地玩,就是和他錯過,正在折返航班中。她在電話那頭道歉,說:“對不起啦,我想給你們個驚喜回來嘛,沒想過你會和我一樣。”
巧合有太多次。
最後一次爭吵是在一年前,顧寒聲說:“你不願意見我,那好,我們分手。”
鄭寶悅失態的掛了電話。
後來她發來信息給顧太太:“如果顧寒聲不能理解我的學業,算我看錯人,我們分開也好。”
於是顧太太來勸他,“你知道寶悅對她的大提琴有多重的情感,左右再等一年畢業就回國,你何不再等等?”
顧太太勸他,鄭寶悅的性格就是那樣的。
他們十幾歲時問及刁難彼此的問題,別人都問,我和情敵掉水裏你救誰?他問的是,我和你的大提琴......
“救貝塔!”她給心愛的大提琴起了名字,“貝塔”,別人都當她喜歡數學。
鄭寶悅搶答:“顧寒聲,你跳下去救貝塔!”
她一顆心全投在音樂上,他理解,但不會盲信。
顧寒聲前兩年在顧氏未站穩腳跟,忙得腳不沾地尚且能抽出空檔去見她,他不信憑她鄭小姐的能力,會被學業絆住腳,以至於連和他見麵都做不到。
顧太太見他陷入回憶,更加耐心地提起他們年少時候的趣事。
偷偷溜出宴會的鄭寶悅迎頭碰上在停車場被女郎糾纏的顧寒聲,鄭寶悅以為他欺負女人,上去抓著那女郎就跑。
顧寒聲一度覺得鄭小姐腦子不靈光,鄭小姐則對家人吐槽,此人敗絮其中,是個流氓。
顧太太慢悠悠地煮茶,一邊說起這些,眼神中盡是些對她的寬容和喜愛。
然而顧寒聲也忽然提起舊事:“我記得前兩年,您急著要為我換樁婚事。”他一口回絕,顧太太當時言行失狀,直言他會後悔,鬧到最後最後不歡而散。
她停下動作,慈愛的目光從圓圓鏡片裏透出,她的反應慢了一拍,說:“是嗎?記不清了。”
鄭家人在欺騙他,與之聯合的是他的家人。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夜晚的時刻降臨。
李善儀看著工人把206號房的家具換了個遍,原木色的房間轉眼改成了複古風,床換新不說,還添置了吧台酒櫃,棕色真皮沙發下鋪著花紋繁複的長毛地毯,最後跟進來的女工從推車上取下來清潔工具,力氣很大,把李善儀扒拉出門。
在屋裏搞大清潔,好像她這屋子這麼不堪入目似的。
她呼了口氣,想起顧寒聲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鋪張浪費,想一出是一出。
他這人在乎生活質量,但住那些什麼星級酒店去,也不見得比她這裏幹淨,哪回見他真的往人家酒店搬家具?
他就是擺闊,現在顧少爺從繼承人當上顧總了,把錢撒著玩。
她在心裏極盡詆毀他,不想承認另一個可能。但謝小荷還是驗證了她的想法,她從樓下扯著嗓子喊:“善儀姐!”
李善儀踩著木樓梯篤篤下樓去,小荷講:“顧先生續住了,一個月呢!”
她大腦空白一瞬,踩空樓梯。
好在搭著扶手,沒摔,謝小荷沒聽到回複,蹦著過來,看到李善儀笑吟吟地說:“那很好,這個月的賬本會好看許多。”
謝小荷覺得她笑得有點勉強。
她想,善儀姐好像有點討厭顧先生。
顧寒聲早晨之後就離開民宿,天完全黑了,他才回來,車子泊停在了院子外麵。
手機亮了一下,是羅岷發來信息,說他人已經在江州。路正跟聞見味道似的跑到公司堵他,追著他要“青楊區的一手消息”。
顧寒聲回:“晾著他幾天,其他隨你。”
羅岷發了個摩拳擦掌的表情。
他進門來,謝小荷打招呼:“顧先生晚上好!”看他的眼神都已經帶著閃光,似乎很期待他再看民宿哪塊地方不順。
他環顧四周,屋內安安靜靜,隻有謝小荷好奇地打量他。
她還在想李善儀為什麼不喜歡顧先生,又好看,又給民宿爆金幣,白天還自費叫來一個打掃團隊把民宿內外清潔了一遍。李善儀有點生氣,說我們民宿本來就很幹淨的!
但小荷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客人,他是挑剔,但花了錢,找別人幹活了呀。她這麼安慰李善儀。
顧寒聲經過的時候,問她:“你老板不在?”
“善儀姐在收拾東西,她要出門!”
他點頭,好像隻是隨口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