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煙離開後,趙景川獨自在房中養傷。
窗外蟬鳴聒噪,夏日的熱浪裹挾著疼痛,讓他整夜整夜睡不著。
直到皇帝壽宴這日,他不得不拖著尚未痊愈的身子,強撐著梳洗更衣。
可當他走到府門口時,卻見蘇予成已經牽著馬等在院中,而謝靈芸一襲華服,正笑盈盈地站在他身側。
“景川,”謝靈芸抬眸看他,語氣平靜,“府中每日花費十文,隻租得起一匹馬,隻能坐兩人。”
“我先帶予成去皇宮,你自己走路過去。”
趙景川指尖一顫,攥緊了衣袖。
從公主府到皇宮,少說也要半個時辰。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輕聲道:“行。”
他看著蘇予成小心翼翼地將謝靈芸扶上馬背,而後利落地翻身上馬,手臂環住謝靈芸的腰,將她牢牢護在懷中。
馬蹄聲漸遠,趙景川站在原地,忽然想起。
三年前,他第一次入宮時,謝靈芸怕天氣炎熱,特意命人備了軟轎,一路陪著他。
她說:“我的夫君,半點委屈都不用受。”
如今這話,想來是說給另一個人聽了。
趙景川獨自走在宮道上,天空突然陰沉下來,豆大的雨點砸落,頃刻間將他淋得渾身濕透。
等他狼狽地趕到皇宮時,壽宴已經開始。
殿內燈火通明,絲竹聲聲,觥籌交錯間,他看見,本屬於公主府駙馬的位置,此刻正坐著蘇予成。
“那不是固倫公主駙馬嗎?怎麼站在那兒?”
“聽說公主如今寵那個秀才寵得緊,心裏早已沒有駙馬的位置了。”
“哎,當年公主求賜婚時可是跪了三天三夜求來的聖旨,如今……”
竊竊私語如針般刺入耳中,趙景川低著頭,默默站到侍衛站的位置。
他看見謝靈芸瞥了他一眼,卻什麼也沒說,轉頭為蘇予成斟了杯酒。
“獻壽禮——”
隨著太監的高唱,眾親王公主依次上前。
輪到固倫公主府時,蘇予成捧著個精致的錦盒走上前去。
“小生蘇予成,恭祝皇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皇上含笑讓人接過錦盒,卻在打開瞬間變了臉色。
“放肆!”錦盒被狠狠擲在地上,一串糖葫蘆滾落出來,“你就拿這種東西糊弄朕?”
蘇予成一愣,急忙解釋:“陛下,您平日吃慣了山珍海味,應該嘗嘗我們窮苦人吃的東西……”
“住口!”一旁的大臣厲聲打斷,“你可知陛下當年因食山楂險些中毒?陛下最厭惡此物!更何況,堂堂一國之君,豈能吃這等粗鄙之物?”
蘇予成臉色發白,卻仍梗著脖子:“我、我不知道,而且糖葫蘆如此美味,陛下怎能因食山楂差點中毒就討厭它,更何況陛下這不是沒事嗎……”
“放肆!”皇帝怒拍桌案,冕旒上的珠簾劇烈晃動,“來人!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拖下去!”
蘇予成臉色煞白,這才慌了神,突然指向趙景川:“陛下饒命!這壽禮是駙馬準備的,我隻是代為呈上!”
趙景川如遭雷擊,不敢相信蘇予成竟如此顛倒黑白。
他踉蹌上前:“你胡說什麼!如今府中是你掌權,壽禮怎會由我準備?”
“我第一次入宮,怎知該送什麼?”蘇予成紅著眼眶,聲音委屈,“若非駙馬授意,我豈會犯此大錯?”
“你……”
兩人爭執不下,皇帝猛地一拍桌案:“夠了!吵得朕頭痛!”
鳳目掃向謝靈芸:“靈芸,你來說,這壽禮究竟是誰的主意?”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謝靈芸緩步上前,鵝黃錦袍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她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回稟陛下,這壽禮……確是景川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