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看清楚,喬心長什麼樣子。
一頭漂染的金色卷發,短裙加黑絲,大半個雪白的胸脯露在外麵,妝容豔麗,看樣子像是工作完剛回來。
和我截然相反。
我留了三十年的黑長直,因為體質不好的原因身段清瘦,不愛喝酒不愛抽煙,更討厭去聲色犬馬的娛樂場所。
和我想的不一樣,鬱斯年不是在找像我的、年輕的替身,他或許是真的愛她。
想到這個可能,我的心臟開始悶悶地疼。
我一把拉開鐵門,環顧四周。
四十平的出租屋,沒有高檔家具,沒有保姆管家,樓下燒烤攤的吵鬧聲暢通無阻地傳來,每一處細節都在給我打一個個巴掌。
看吧,這就是破壞你婚姻的女人,高中都沒畢業,穿著廉價暴露的衣服,身上煙味和劣質香水味混在一起,在夜總會陪笑賣酒!
可他就是喜歡!就算她是上流社會眼中的怪胎!
他寧願住在這個破地方也不願意跟你回去!
他為了這個女人,把你們的婚姻當狗屁!
我竭力壓抑住自己的怒氣,語氣裏的不屑卻情不自禁地溢出來:
“你就是喬心?我看也不怎麼樣。”
“鬱斯年就放任你住在這個鬼地方?真夠扣的。”
喬心起初略帶驚訝的臉發出嗤笑,悠悠朝我吐了一口煙圈:
“哦···你就是那個黃臉婆啊,身材還真的和木頭板子一樣。”
“你老公最近挺欲求不滿的,鬧得我每天淩晨才睡,爽是爽,但我也累啊——你要不勸勸他,讓他不要賴在我這裏了?”
話落一瞬間,我大腦充血,什麼素質、什麼正宮風範,通通隨著理智燃燒殆盡!
本該人人喊打的小三,竟然理直氣壯地嘲諷我?!
我上前一步,狠狠地把喬心往裏一推,喬心一時不察,跌坐在地板上。我掐著她的脖子,大聲吼道:
“你給我閉嘴!!!”
這時,聽到動靜的鬱斯年從房間大步走來,看見我的時候瞳孔一縮,揪著我的胳膊往旁邊一摔,把喬心往懷裏抱,斥罵道:
“許馨,你他媽發什麼神經!”
房子狹小,我的頭一下子撞到櫃子上,頓時頭暈眼花。而喬心尖叫一聲:“斯年,我流血了!”
我定睛一看,喬心的臉隻不過出現一道比線還細的血絲。
也許是我往後倒的時候,手上的婚戒戒托刮到的。
可鬱斯年心疼地捧著她的臉說:“寶寶不痛,等會兒我給你去買藥,保證不讓你留疤。”
我愣了。
後腦勺的鈍痛和心臟的刺痛無孔不入地刺激我每一條腦神經,無數個迷蒙聲音重複地告訴我——
許馨,他是真的不在乎你了。
曾幾何時,就算我隻是受了被玫瑰花花刺紮到那麼小的傷,鬱斯年都會皺著眉頭把我扣在懷裏查看半天,喊來家庭醫生為我查看,半是寵溺半是玩笑地說:“寶寶,傷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但是現在呢?
我的眼睛彌漫著淚水,說:“鬱斯年,你竟敢朝我動手!”
鬱斯年厭惡地看著我說:
“許馨,之前裝病裝夠了?竟敢跑到這裏耀武揚威!”
“我給你用不完的錢,你就當一個裝聾作啞的鬱太太也不會嗎?!”
“如果不是喬心不想結婚,你以為我還能忍你這麼久!天底下哪個妻子像你一樣管得這麼寬!”
我紅著眼,指甲不自覺地掐緊,刺破掌心:
“鬱斯年!!!有本事你護著她一輩子,有我許馨在一天,她就別想好過!”
喬心捂著臉嚶嚶哭泣:“斯年,你聽她在威脅我,我真的好害怕,她這種大小姐捏死我我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可我分明看見,她手掌掩蓋下的眼睛露著笑。
她根本不怕。
“她算什麼大小姐,父母假裝恩愛其實雙雙出軌的一個‘孤兒’罷了,有如今的地位都靠我,否則就算給別人當情婦都不配。”
我的血液一下子冰凍了。
那是我最沉重的秘密,最害怕觸碰的心理陰影。
少年時代多少次看著隻有我一人的餐桌假裝不在意、老師對父母家長會缺席的疑問假裝淡然處之、晚宴上假裝家庭和睦而疲憊假笑,我以為世界上就算所有人不站在我身邊,鬱斯年也會懂我、會保護我、會幫助我擺脫原生家庭的困擾。
錯了,都錯了。
如今鬱斯年說出來,討小三的歡心。
殊不知,他把我置於最難堪的境地。
而接下來他一句話,給我判了最終死刑——
“如果寶寶還是害怕的話,那我們就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吧。”
“她劃破了寶寶的臉,那我就把她的十根手指頭都廢掉好不好?”
喬心咯咯笑道:
“那我們事後還是給她做手術吧,但是我很壞,不想給她用麻藥。”
鬱斯年誇她善良,刮了刮她的鼻頭:
“好,天大地大,今天壽星你最大,我剛剛給你煮了長壽麵,第一次做,不好吃不準吐掉。”
原來,心痛到麻木的時候,會像一縷旁觀的靈魂,什麼恨啊愛啊怨啊憎啊,都沒有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剛想起身逃跑,卻被鬱斯年身旁的保鏢捂住了嘴,往外麵拖。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有多痛。
我隻是在想,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鬱斯年,你為什麼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