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個借口想回殯儀館,“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顧臨川卻堅持送我到門口。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你今天怎麼了?對孩子愛答不理的。”
我垂下眼簾,聲音平靜無波,“剛從單位過來,身上味兒大,怕熏著孩子。”
他眉頭輕蹙,那細微的動作裏,是我從前從未讀懂的厭惡。
“那你趕緊回咱們那套公寓休息,奔波一天也累了,記得洗幹淨再睡。”
遲鈍了七年,我終於聽懂了他話裏的潛台詞。
他是在嫌我臟。
那份嫌棄如此露骨,過去我卻當成是他的體貼,甚至還為此感動。
顧臨川最後又補了一句,“蔓溪幫我們這麼多,你別總給她甩臉色。”
“今天在孩子麵前,你讓她多難堪。”
我的心,被他理所當然的偏袒,砸得粉碎。
我的視線落在他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我給你織的幸運手環呢?”
“天熱了,收起來了。”
他還在撒謊。
我分明在病房的垃圾桶裏,看見了那雙被我熬了幾個通宵織出來的幸運手環,沾滿了臟了的針頭和血棉花。
想必是嫌棄我的東西廉價,不止是幸運手環,還有我這個人。
或許是察覺到我眼圈泛紅,他有些煩躁地抱了我一下,動作僵硬,
“我剛才語氣重了,別多想。”
我用盡全力推開他,壓下翻湧的淚意,“沒事,我回去了。”
顧臨川看著我,眼神裏帶著一絲困惑。
他不習慣,不習慣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抱著他的腰撒嬌,沒有哭訴燒屍房的苦與累。
他隻能把這一切,歸咎於我太過疲憊。
我轉身離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死死捂住嘴。
五分鐘後,我聽見門內傳來父子三人壓抑的笑聲。
“爸爸,她終於走了,我們演得真棒!”
“蘇阿姨,今晚你跟爸爸一起陪我們睡好不好?”
孩子們稚嫩的話音剛落,我那推了五年屍床的腰,瞬間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
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我蹲在走廊的陰影裏,像一頭瀕死的野獸,無聲地哽咽。
我打開手機,撥出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哥,幫我查個人。”
那邊幾乎是秒接,“誰?”
“顧臨川。”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我哥蘇奕辰的聲音冰冷。
“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了,我們在資料庫裏查到,沒有‘顧臨川’這號人物。”
“他身份證上的名字,叫顧晏禮。”
我一遍遍咀嚼著“顧晏禮”這個名字,像吞了一顆巨大的饅頭。
無法下咽,也無法吐出。
我哥發來的資料,詳盡到他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
京市頂級豪門顧家的唯一繼承人,真正的天之驕子。
怪不得蘇蔓溪總叫他“阿禮”,那是他的小名。
可是,他這種謊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們大一認識的時候,他就叫這個名字。
當時我們一起參加全國科技大賽,他不僅幫我獲得了全國第一,展示了他的聰明才智。
更是在有暴露狂尾隨我的時候,上去跟對方打了個你死我活。
他的腿就是那個時候骨折的,雖然後麵養好了,陰雨天還是會痛。
可是現在看來,一切居然都是假的。
所以,貧窮是假的,奮鬥是假的,連結婚證都是假的。
隻有這場長達七年的騙局,是真的。
我哥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我派人去接你。”
我馬上定了最近的一張機票,把航班信息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