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著自己布滿淤青的手臂,又抬頭看向被父母護在中間的蘇雅。
搖頭失笑,可我這個皮糙肉厚的人馬上就要死了。
二十三年的生命裏,我時刻渴望著平等的親情,渴望著被父母愛,哪怕隻有一次,像對待蘇雅那樣對待我,看來我終究是盼不到了。
同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到底是哪裏出了偏差?
“那你們說怎麼辦?”
“媽不是發信息和我說,再不做手術就來不及了嗎?”
母親表情為難,還是將我最不想聽到的話說出了口,“我看這一行…來錢挺快的?要不…你再堅持幾次?”
“對啊,”父親搓著手,“我看你這傷…應該養兩天就好了…”
我低聲呢喃,“養兩天…就好了?”
蘇雅理直氣壯的開口,“姐,你再堅持一下?就十萬…很容易賺到的。”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我忽然想起在發泄屋,拳頭砸在我太陽穴上的感覺。
世界在那一瞬間變得模糊,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打人的嗎?”
蘇雅愣住了。
“他們會用世界最肮臟的語言侮辱你的精神。”
“用拳頭往你最脆弱的地方擊打。”
“會往你的臉上吐口水,還會用腳連續猛踹你,會用煙頭燙你…”
母親臉色逐漸發白,父親猛地站起身,“夠了!”
“說這些幹什麼?又不是我們逼你去的!”
我笑了。是啊,沒人逼我。
是我自己傻,以為這樣能換來他們一點點的憐惜,一次不一樣的眼神,一次平等的對待。
蘇雅突然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姐!你不能放棄啊!媽的手術費還差十萬呢!”
這十萬塊錢沉重的讓我喘不過來氣,就像是催命符一樣。
父親轉向我,語氣突然緩和下來,“小婉啊…爸知道你不容易。但你看,就剩十萬了…”
“好。”我聽見自己說,“我去。”
他們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母親甚至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婉,媽一直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懂事。
多諷刺的詞啊。
因為這句懂事,我忍讓了二十三年。
因為這句懂事,我即將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
我轉身走向門口,在推開門的前一刻,我停下腳步。
“媽。”
“你真的需要換腎嗎?”
身後傳來茶杯打翻的聲音。
我沒有等答案,徑直走了出去。
腦子裏回響的是醫生的囑咐,“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再去那種地方…很可能會猝死。”
我摸出手機,撥通了發泄屋老板的電話。
“喂,老張。”
“明天…給我安排最狠的客人。”
掛掉電話,我緩緩滑坐在地上。
二十三年來,我第一次感到如此輕鬆。
因為終於,我不用再去期盼那些我得不到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