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很怕死。
尤其是在,賀時雋回來之後。
我怕等不到賀時雋記起我,更怕他至死都還恨著我。
下午我拿到那張腦癌確診單時,大腦一片空白。
手中冷汗一點點將紙沁濕,我隻緊緊攥著,像攥著自己的命。
在醫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忽然很想賀時雋。
若是三年前的賀時雋,這時一定會眼眶通紅地抱住我,說著我死了他就陪我一起去死的笨蛋話。
那時的他,真是像一捧煙花,絢爛奪目。
從前,我以為憑借我葬禮主持人、骨灰煙花設計師的職業,能讓我更坦然麵對死亡。
可自從賀時雋逃婚去了敘利亞,我就再也無法對生死置之度外。
我一遍又一遍地向神佛祝禱,求他們別把賀時雋從我身邊帶走。
卻原來,最後的最後。
不是賀時雋要離開我的世界,而是我不得不離開了。
麵對忽然撞上來的我,賀時雋驟然把刀一收,好看的眉毛擰緊:
“你瘋了?”
我好像真的瘋了,看到這樣的賀時雋,我依舊難掩心動。
摟著他的脖子吻上去:
“阿雋,你輸了,你要陪我去看煙花。”
“你從前答應過我的。”
可賀時雋卻嗤笑一聲:“我和你一個冒牌貨之間,有什麼從前?”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他我就是沈南桉。
我們之間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
可賀時雋從來不信。
做戰地記者的那三年,讓他產生了極強的創傷後應激。
他分不清現實虛幻,隻記得他的愛人因為他受盡折磨,慘死當場。
而我,隻是引 誘他放下心防,說出秘密的卑劣戰爭犯。
忽然一杯牛奶遞到我麵前,“喝點睡覺吧。”
像是絕望中被人喂了一顆很甜的糖,我眼圈通紅將牛奶喝個幹淨。
我端著杯子忍不住想。
賀時雋這人,就算做了三年戰地記者,心還是軟得一塌糊塗。
可下一秒,眼前的模糊令我驟然栽下地。
賀時雋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忘了回答你,我早就可以避開敵人,一個人走到珞山腳下了。”
“牛奶裏隻是麻藥,不致命。”
我攥著他的褲腿,努力操縱開始麻痹的唇舌,問他:
“你要......去哪裏?”
男人的臉色如冰消雪融,透出幾分羞赧和少年氣:
“我要帶著南桉的骨灰回家,在墓前把從前寫給她的信再讀一遍,告訴她我愛她。”
賀時雋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用盡全力拉開身前的抽屜。
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幾十封從全球多個戰區寄來的信件。
每一封的結尾都寫著:“要是有機會活著回來見你,我一定要親自讀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