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媽珍藏著一枚一元硬幣。

我和妹妹人生所有的重大選擇，都由這枚硬幣決定。

兩人同時發燒，家裏隻剩一片退燒藥，媽媽拋硬幣，我輸了。

家裏欠下高利貸，要我和妹妹其中一個輟學抵債，我輸了。

舅舅腎衰竭，需要一個人捐腎，我輸了。

直到最後我心臟病發作，媽媽拋硬幣來決定叫不叫救護車。

我又輸了。

可這一次我用生命的代價看清了。

媽媽每一次都會用特殊的手法，保證她想要的那一麵在上。

“按照老規矩，壹元麵朝上姐姐吃藥，菊花麵朝上妹妹吃藥。”

媽媽拿出了那枚珍而重之的硬幣。

據說當年她出門買菜，在馬路邊看到這枚硬幣。

就在她彎腰撿錢的一瞬間，一輛黑色轎車從她麵前呼嘯而過。

她後怕地拍著胸口。

認定這枚硬幣救了她一命，是上天賜予她的幸運硬幣。

自此以後，但凡遇到選擇題，她就會拋硬幣來做決定。

比如親戚過年包了一個大紅包，媽媽就會拋硬幣決定紅包的歸屬權。

或者鄰居給了半隻燒雞，媽媽也會用硬幣來分配雞腿。

然而每次好的都輪不上我。

壞的偏偏都是我。

媽媽總說：“這都是上天的旨意，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因此我從小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我是厄運纏身的倒黴蛋。

而妹妹是上天眷顧的小福星。

這次也不例外。

大半夜，我和妹妹同時發起了高燒。

媽媽翻出一張薄薄的藥板，上麵隻剩下最後一片退燒藥。

眼見著媽媽熟練地擲出硬幣，硬幣在空中翻滾著落入媽媽的手心。

就在她要展開手掌的瞬間，我抓住了她的手，大聲喊：

“等一下！”

“這次我要菊花麵！”

媽媽不悅地皺起眉頭：“莊小梨，你又發什麼瘋。”

我壓抑住心中的恨意，死死地抓著她的手。

上一世，媽媽拋硬幣，菊花麵朝上，我輸了。

妹妹吃下藥，很快就退了燒。

而我的體溫卻越來越高，被燒的神誌不清。

一晚上熬過去，我滿身冷汗，雖然保住一條小命，可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我身體的根基被毀，還患上了心肌炎，時不時地胸悶發慌。

最致命的是，我還被燒成了一個小結巴。

同學都嘲笑我說話像老母雞下蛋。

導致我越來越不愛講話，一生都活在自閉與自卑裏。

後來我拚盡全力考上重點中學，想要靠讀書拚出一條出路。

這時高利貸卻找上了門。

我爸在外麵濫賭成性，欠下一屁股債，然後自己跑了。

留下我媽和兩個孩子。

我媽歎一口氣，又拿出了那枚硬幣。

“你們兩個人誰也別怨我，這都是天意，都是你們自己的命。”

硬幣落下，壹元麵朝上。

我輸了，討債的人把我帶走。

我被迫中斷學業，進廠子打工，沒日沒夜地賺錢還債，不停地透支自己的身體。

整整七年，我才從廠子裏出來。

我大口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感受著溫暖的陽光，我媽姍姍來遲，抱著我說：

“好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我心底那點溫情又被喚醒，我告訴自己，媽媽還是愛我的，她當初走投無路才會拿我和妹妹抵債。

隻怪我運氣不好才會被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