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風刺骨。
楚摯蕭獨坐庭院,手中攥著一枚褪色的銅錢。
那是老李臨終前塞給他的,說是留給未出世的兒子。
可老李的兒子,連父親最後一麵都未能見到。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嘈雜。
“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楚摯蕭猛地抬頭,隻見祠堂方向火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夜空。
他瞳孔驟縮,手中銅錢“當啷”落地。
“救火!快救火!”
他嘶吼著衝向祠堂,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
可府中下人卻像沒聽見一般,三三兩兩站在遠處指指點點,竟無一人動彈。
“你們聾了嗎?”
楚摯蕭一把揪住一個小廝的衣領,目眥欲裂:
“那是將士英靈安息之地!”
小廝瑟縮著脖子:
“侯、侯爺......夫人有令,今夜任何事不得驚擾她和秦公子......”
楚摯蕭如遭雷擊。
他鬆開小廝,轉身衝向水井,自己打水。
可一桶水潑在熊熊烈火上,如同杯水車薪。
火舌吞吐,木質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老李!小趙!”
他喊著一個個名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對不住你們......”
就在他準備衝進火場時,一道慵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君侯這是作甚?”
秦俞披著外袍,慢悠悠地踱步而來,臉上還帶著饜足的紅暈。
“是你!”
楚摯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摜在地上:
“你幹的?”
秦俞被掐得麵色發青,卻仍擠出一絲笑:
“不小、小心走了水......幸好沒燒死人......君侯......原諒則個......”
“我殺了你!”
楚摯蕭拔出腰間佩劍,寒光一閃,直取秦俞咽喉。
劍鋒割破皮膚的瞬間,一道倩影飛奔而來。
“住手!”
禮書悅衣衫不整地衝過來,死死抱住楚摯蕭持劍的手臂。
她發髻散亂,脖頸上還帶著曖昧的紅痕。
“滾開!”
楚摯蕭手臂青筋暴起,劍尖不住顫抖。
禮書悅揚手就是一耳光:
“楚摯蕭!你瘋了嗎?”
這一巴掌打得楚摯蕭偏過頭去,嘴角滲出血絲。
他緩緩轉回來,眼中猩紅一片:
“祠堂裏......有三百二十七位將士的牌位......他們曾救了我們的命!”
“不就是些木牌子嗎?”
禮書悅不耐煩地皺眉:
“值得你大動幹戈?”
楚摯蕭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那些牌位後麵......”
他聲音發抖:
“有小趙給未婚妻繡的嫁衣......有老李給兒子打的長命鎖......”
禮書悅一怔,隨即冷笑:
“人都死了,留著這些有什麼用?”
火勢漸弱,最後一根橫梁轟然倒塌,濺起無數火星。
楚摯蕭望著那片灰燼,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是啊......有什麼用......”
他鬆開劍,踉蹌著走向廢墟。
熾熱的餘溫灼傷了他的手掌,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瘋狂地扒開焦木殘瓦。
“侯爺!使不得啊!”
終於有老兵聞訊趕來,哭著拉住他。
楚摯蕭甩開他們,繼續挖掘。
當他的手指觸到一塊尚未燒盡的牌位時,突然渾身一震。
那是老李的牌位,隻剩半截,“忠勇”二字依稀可辨。
他緊緊抱住那塊焦木,額頭抵在上麵,肩膀劇烈顫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禮書悅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顫。
她上前兩步:
“摯蕭......”
“別碰我!”
楚摯蕭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你不配叫他們的名字!”
禮書悅被他的眼神嚇退,秦俞趁機摟住她的腰:
“夫人,我們回去吧,這裏晦氣......”
禮書悅冷聲道:
“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看著禮書悅挽著秦俞離開的背影,楚摯蕭緩緩站起身,手中握著那塊焦木。
被燙的滋滋作響,卻始終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