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江月拎著行李箱正要拉開玄關的門,身後那個染著金發的男生忽然嗤笑一聲:
“說起來,江月,你和辰宇以前可是咱們學校的金童玉女呢。怎麼,這麼多年的感情,就甘心看著他成你妹夫?”
這話瞬間炸開了鍋。
“就是啊,當年你為了辰宇,可是連命都能豁出去的。”另一個女生捂著嘴笑,“現在看著他要娶婉柔,心裏就沒點波瀾?”
蘇江月的腳步頓住了,指尖泛白,卻沒有回頭。
金發男生像是覺得還不夠,突然拍了下手:
“哎,正好我們剛才玩大冒險,辰宇輸了還沒受罰呢!不如這樣,辰宇,你跟江月親一下,就當是紀念你們逝去的青春,怎麼樣?”
“哇哦!”周圍立刻響起一陣起哄聲,目光在蘇江月、沈辰宇和蘇婉柔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看好戲的意味。
蘇婉柔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猛地攥緊沈辰宇的袖子,眼眶紅紅的,眼淚在裏麵打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辰宇哥,別這樣,姐姐她會不高興的。而且,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了......”
她越是這樣說,周圍的起哄聲就越大。
“哎喲,婉柔這是吃醋了?”
“就是,新婚夫妻親一個才對!辰宇,快親婉柔一個!”
沈辰宇的目光落在蘇江月的背影上,那背影十分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喉結動了動,最終還是轉回頭,看向懷裏泫然欲泣的蘇婉柔。
蘇江月麵無表情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身後的歡呼和掌聲像潮水般湧來,她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有回頭。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不疼,卻有些發麻。
她甚至生出一絲“感謝”。
感謝沈辰宇沒有在這個時候,為了迎合眾人,再次將她拉進那令人作嘔的戲碼裏,進一步羞辱她。
回到那個狹小的房間,蘇江月將行李箱放在角落,關上門,試圖隔絕外麵的喧囂。
可那議論聲繞過門板的縫隙鑽進來。
“我還記得,當年有混混欺負婉柔,是辰宇衝上去把人打跑的,那時候辰宇就受傷了,胳膊上縫了好幾針呢!”
“對對對,婉柔還為了辰宇寫過一首詩,好像還拿了國際大獎,當時我們都羨慕壞了!”
“最讓人感動的是,辰宇當年得尿毒症,是婉柔毫不猶豫捐了腎,這份情意,換誰都得記一輩子啊!”
蘇江月坐在床沿,聽著那些話,隻覺得荒謬至極。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看起來很幹瘦,被混混盯上欺負,沈辰宇保護的人是她。
那首獲國際大獎的詩是她寫的,被蘇婉柔拿去改了個名字投稿。
還有捐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側,那裏至今還留著一道醜陋的疤痕。
這些明明都是她親身經曆的事,卻全被安在了蘇婉柔身上。
她想起十六歲的沈辰宇,那時候他還不是現在這副冷漠疏離的樣子。
他會在她被蘇婉柔推下樓梯時,第一個衝過來把她抱起來。
會在她生日那天,偷偷塞給她一個包裝簡陋的蛋糕,對她說“江月,以後我每年都陪你過”。
會緊緊握著她的手,在星空下許諾“等我有能力了,就給你一個家,再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那個少年,早已消失在歲月的洪流裏了。
如今的沈辰宇,比當年那些欺負她的混混更令人作嘔。
她對他,是深入骨髓、無法原諒的恨意。
可為什麼,心臟的某個角落,還殘留著一絲對過去那個他的,無法割舍的愛呢?
夜色漸深,窗外突然炸開絢爛的煙花,一朵又一朵,照亮了半邊夜空。
那是沈辰宇為蘇婉柔準備的驚喜。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沈辰宇發來的短信。
“江月,救我的人是婉柔,我必須補償她。但我永遠愛你,等我。”
蘇江月看著那條短信,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關掉手機,扔在一邊。
等?她已經等了太久了。
明天,一切都會結束。
她從行李箱裏翻出一件襯衫,那是高中畢業時學校發的,也是她現在最體麵的衣服。
她換上襯衫,對著布滿灰塵的鏡子照了照,鏡中的人雖然臉上帶著疤,眼神卻異常清澈堅定。
她拿出壓在箱底的日記本,翻開。
裏麵記錄著十二歲被接回蘇家時的期待:
“他們會不會像電視裏的家人一樣,給我一個擁抱?”
記錄著住工具間的無奈:
“今天又被婉柔鎖在門外了,好冷。”
記錄著打工被欠薪的窘迫:
“老板跑了,這個月的學費怎麼辦?”
最後一頁,停留在入獄前的那個夜晚:
“他們沒有愛過我!”
蘇江月深吸一口氣,提筆在後麵寫下最後的話。
“致父母:
如果從未愛過我,何必費盡心機尋我回來?又何必生下我,讓我在這世間顛沛流離?
致哥哥:
從此,如你所願,你隻有蘇婉柔一個妹妹。
致沈辰宇:
我等不了了。我無法原諒現在的你,也無法不愛過去的你。祝你和蘇婉柔幸福,此生,永不相見。”
寫完,她合上日記本,將它放進包裏。
然後,她從床頭櫃裏拿出一份體檢報告,那是她在監獄裏定期體檢時留下的,報告上清晰地顯示著她的左腎缺失。
她將報告放在桌上,就像放下了所有的過往。
手機鈴聲響起,是周教授打來的。
“江月,我已經到機場附近的酒店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好,教授,我馬上過來。”蘇江月的聲音平靜而輕快。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房間,沒有絲毫留戀,拉著行李箱,轉身走出了蘇家別墅。
門外,夜色溫柔,月光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銀色的鎧甲。
她抬起頭,朝著機場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邁向屬於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