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我砰然在身後關上。
還是隱隱聽見孫振東震怒的聲音,“有病!大早上的發什麼瘋?”
發瘋。
我不由地低頭苦笑。
我是真發瘋過,在一個人獨自被困在高樓裏帶孫圓圓的那幾年裏。
暴雨夜,他半夜發高燒,我抱著他打不到車。
一遍遍地打孫振東的電話,反反複複的隻有他看似溫柔的回應。
“老婆,我實在走不開,要不你先給孩子物理降溫看看?”
“打120犯不著吧,小孩子發燒不是很常見嗎?你再觀察,別總問題不大自己嚇得半死。”
那時候他在哪兒呢?
也是幾年後,偶然地在他和同事喝醉酒的閑聊中我才知道。
那天晚上他和人在台球廳裏比進球,賭一瓶特定年份的紅酒。
後來他贏了。
酒被送給了田蕊。
慶祝她終於舍得把前男友放在她那裏的東西一股腦扔進了垃圾桶。
那是一個新開始。
關於他們倆的。
6
我收拾東西,零零星星塞不滿半個行李箱。
倒是找出很多孫圓圓的東西,弄丟的牙膠,喜歡的小汽車,被孫振東藏了忘了的泡泡機。
還找出一張紙,寫滿了各式各樣的名字。
那是我懷孕期間替他取的,後來都沒用上。
孕晚期滿腦子隻盼著他健康就好,什麼國泰民安意氣風發的美好寓意都排在後麵。
圓圓,即可。
我一樣一樣地看過去,看得心頭軟軟的,在走和不走之間猶豫著,徘徊著。
手機叮叮作響。
我斂住心神拿過來。
一幀幀的畫麵都是運動會上圓圓和田蕊的,他們綁著腿往前,圓圓笑得眼眯縫,整個人八爪魚似的抓著田蕊。
也有三人一起的,像是幼兒園或別的家長拍的。
孫振東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圓圓緊緊抓著她的手。
田蕊笑得誌得意滿,就像她發來這些照片時附上的話。
【圓圓很可愛,學長也很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
【如果我是你,為了這個家,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遲遲沒回複,對麵顯示正在輸入,也不知隔了多久才又發來一條。
【當年如果我選的是學長,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本該是我的。】
我停頓了幾分鐘,才截圖發給孫振東。
他很快打了電話過來。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需要我解釋?”
聽得出他沒什麼耐心,打這一通電話也有些多餘了。
“不用。”
我要掛斷,他又突然軟下了聲調。
“賀青,上學時候大家都還小,我的確和她有過一些曖昧,但發乎情止乎禮,我們沒有逾矩。”
現在呢?
我已經不想問了,那些板上釘釘的細節,隻會換來他欲蓋彌彰的謊言。
“如果你有耐心繼續在家照顧圓圓,我可能壓根沒機會再跟田蕊接觸。”
他的語氣裏難免帶上了責備。
“我們以前多好,是你非要把這個家拖進亂麻一樣的現狀裏。”
他沒給我過多的時間,匆匆留下一句“圓圓在鬧了,你好好想想。”掛斷了電話。
我叫的車已經到了樓下,幾乎沒多想拎著行李離開。
鎖上門的那一聲嘎達聲,好像連同我的心門也鎖上了。
我搬去閨蜜陳亭妮的公寓。
隔著越洋電話,她罵完了孫振東又罵田蕊,就是沒舍得罵我。
她說她基本算定居海外了,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我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又說,“賀青,你舍得孫振東,你舍得孩子麼?”
我握著電話許久都發不出聲音,怕她聽出我喉嚨裏的悶澀。
最後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吐出那幾個字來,“舍不得也得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