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人才市場轉了一圈。
憑我的普通本科學曆,能選的工作不多。我兜裏揣著瀟瀟硬塞給我的兩千塊錢,走進了一家看起來最高大上的寫字樓。
一家新媒體公司在招設計實習生,不限學曆,但要現場交作品。
我借了支筆和紙,坐在大廳的角落裏。
很奇怪,過去總是混沌一片的腦子,此刻卻異常清晰,那些被壓抑了許久的色彩和線條,仿佛掙脫了枷鎖,在腦海裏肆意奔騰。
我憑著腦子裏突然湧現的一些零碎光影,畫了一組漫畫形象。
交上去的時候,麵試官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我以為沒戲了,轉身就要走。
“等等。”
麵試官叫住我,指著我畫稿裏一個戴著笑臉麵具、眼角卻在流淚的小人,“這個創意,有點意思。你明天來上班吧。”
我愣在原地。
就這麼簡單?
入職後的生活像按了快進鍵。我的腦子從來沒這麼清醒過,各種創意像噴泉一樣往外冒,仿佛過去二十年被蒙上的塵埃,一夜之間被吹得幹幹淨淨。
半個月後,部門開會,我畫的漫畫形象被總監一眼相中,敲定為公司下個季度主推的IP。
當天下午,財務就給我發了一筆五位數的獎金。
我拿著這筆錢,在公司附近租了個一室一廳,買了新衣服,還給瀟瀟買了個她念叨很久的包。
生活,好像真的在變好。
就在我搬進新家的第一個晚上,我爸的電話來了。
這是我離家後,他打來的第一個電話。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傳來他帶著疲憊的聲音,那是一種被現實磨去了棱角的疲憊。
“……你在哪?”
“有事嗎?”我反問,語氣沒什麼溫度。
他又沉默了,背景音裏有我奶隱約的咳嗽聲。
“家裏最近……不太順。”他艱難地開口,“你弟弟在學校跟人打架,被處分了。我的公司……一個大項目也黃了。”
我拿著手機,走到陽台。樓下的夜市燈火通明,充滿了鮮活的煙火氣,那是我從未擁有過的。
“所以呢?”
我爸的呼吸一滯,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他深吸一口氣,拿出了長輩的架子。
“你畢竟是陸家的女兒,家裏出了事,你就一點不關心?”
“你回來一趟,給你奶認個錯,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能做什麼?家裏總歸是你的根。回來……也給家裏衝衝喜。”
衝衝喜。
這三個字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開了我心裏那把塵封的鎖,裏麵全是腐爛發臭的回憶。
我突然笑出了聲,笑聲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爸,我找到工作了,設計崗,今天剛轉正。”
“老板挺器重我的,上周發了筆獎金,五位數。”
“哦,對了,我還租了套房,就在CBD旁邊,視野挺好。”
我每說一句,電話那頭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等我說完,他徹底沒聲了。
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是公司那個帶我的前輩發來的,問我明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飯。他頭像是個很溫暖的卡通太陽。
我看著那顆小太陽,直接掛斷了我爸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