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家庭會議之後,家裏空了,也靜了。
爸爸的狀態很差,被爺爺奶奶架走了,再也沒出現過。
事情結束了。
可我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勝利。
我開始給自己定下一些規則。
早上起床,必須先邁右腳。
家裏的地磚,我隻走白色的格子,絕不踩黑色的縫。
吃飯,必須用印著藍色小熊的碗,媽媽要是拿錯了,我就不吃。
晚上,我把我的玩具小兵重新拿出來。
我把它們一個一個,按照高矮,排成完美的方隊。
頭盔上掉漆的那個,必須站最後。
我一遍遍地排,隻要有一點不齊,就全部推倒,重來。
隻要我把一切都擺整齊,是不是就不會再有東西碎掉了?
我也不再說話了。
“多多,想吃蘋果嗎?”媽媽問。
我點點頭。
她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
“好吃嗎?”
我點點頭。
“多多,”她的聲音裏透著一種我聽不懂的疲憊,“跟媽媽說句話,好不好?就一句。”
我看著她,搖搖頭,把頭埋進自己的胳膊彎裏。
我不是不想說,我是不敢說。
我怕一開口,說出來的不是話,是尖叫。
我開始做噩夢。
夢裏沒有怪獸,隻有一把巨大的剪刀,懸在我頭頂。
它哢嚓、哢嚓,剪碎了銀行卡,剪碎了護照,剪碎了爸爸那張哭的臉。
我每次都是一身冷汗地醒過來,把頭蒙在被子裏,渾身僵著發抖,不敢出一點聲音。
直到有天夜裏,媽媽推開了我的房門。
她可能以為我睡著了,動作很輕。
她沒開燈,借著走廊的光,看到了我書桌上的畫本。
畫本上沒有房子和太陽了。
隻有黑色和紅色的蠟筆道子,纏在一起,亂糟糟的。
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停了一下。
她慢慢走到我床邊,蹲下來,借著月光看我。
我閉著眼睛裝睡,但抓著被子的手出賣了我。
“多多......”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顫抖,“你是不是......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