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與畫室驚魂
時間像裹了沙礫,緩慢而煎熬地向前滾動。傅朝安那晚出去後,回來得比平時更晚,帶著一身陌生的、不屬於他的甜膩香水味,以及一塊包裝精美的栗子蛋糕。我隻看了一眼,胃裏就翻湧起強烈的惡心感。它像一個刺眼的標簽,標記著他的謊言和背叛。
我推開他遞過來的蛋糕,一言不發地起身回了臥室。傅朝安隻當我是身體不適,並未深究。他的“體貼”此刻更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我已經麻木的神經。
兩天後,是我的研究生畢業典禮。這天陽光明媚,校園裏充滿了歡聲笑語和離別的感傷。傅朝安果然來了,穿著剪裁合體的高定西裝,身姿挺拔,氣質卓然。他一出現,便吸引了無數目光。他無視周遭的竊竊私語和探究的眼神,徑直走到我身邊,目光專注而深情,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
他自然地接過我的包,替我整理學士帽的流蘇,和我的導師、同學寒暄,周到得體,無可挑剔。任誰看了,都會讚歎一句“神仙眷侶”。
可隻有我知道,這深情款款的皮囊下,是怎樣一顆肮臟的心。我避開他的視線,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苦澀的弧度。多麼諷刺的獨角戲。
典禮冗長而正式。校長致辭剛過半,傅朝安口袋裏的私人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那震動聲不大,卻像鼓點一樣,精準地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知道這個私人號碼的,屈指可數。能這樣不要命催著打的,除了夏夢,還能有誰?
手機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他口袋裏固執地震動著。傅朝安眉頭微蹙,最初幾次,他果斷按掉。但對方顯然不達目的不罷休,鈴聲停了又響,響了又停。
第十次震動響起時,他終於按捺不住。他側過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壓低聲音:“老婆,我接個緊急電話,馬上回來。” 說完,他拿著手機,快步走向禮堂側門外的僻靜角落。
鬼使神差地,我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
他背對著我,接起電話。最初,他臉色陰沉,似乎在壓抑著怒火。但很快,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緊蹙的眉頭竟然舒展開來,緊繃的下頜線也柔和了。他側了側身,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掠過一絲熟悉的、帶著欲望的興味,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被取悅的弧度。那神情,和那天在書房門口聽到的一模一樣!
片刻後,他掛了電話,快步走回我身邊,臉上重新掛上溫柔的麵具。
“老婆,”他俯身,湊近我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頸側,聲音低沉而急切,“我叫了專業的攝影團隊來全程跟拍,我的助理也留在這邊,你有任何事直接吩咐他。”他掏出一張卡,不由分說地塞進我手心,“我往你卡裏打了一筆錢,典禮結束後,和朋友們好好聚個餐慶祝一下,玩得開心點。”
他頓了頓,語速更快:“婚慶公司那邊突然說有幾個細節方案需要我親自過去敲定一下,特別急。老公......就不能陪你拍畢業合照了。”他語氣帶著濃濃的遺憾,又湊近親了親我的臉頰,“不過沒關係,以後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待在一起拍照,不差這一會兒,對吧?等我處理完,馬上回來找你!”
他的話語像精心排練過的台詞,流暢而自然。然而,他眼底那抹急於抽身的焦躁,以及因為太心急而忘記的致命漏洞——這個“婚慶公司細節方案”的借口,他在過去一個月裏,已經用了不止兩次了——徹底粉碎了他拙劣的偽裝。
他甚至沒等我做出任何反應,便匆匆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那背影,帶著一種迫不及待的逃離感。
我站在原地,學士袍寬大的袖子下,手指死死掐進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禮堂裏喧囂的人聲仿佛瞬間遠去,隻剩下心臟在冰冷的胸腔裏緩慢而沉重地跳動。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不是傅朝安,而是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
“回家,有驚喜。你不想看看傅朝安另一個模樣麼?我敢保證,你絕對沒有見到過。給你留門哦。——夏夢”
後麵附著一張照片,是我家別墅大門虛掩著的一條縫。
十二月的陽光透過禮堂高大的玻璃窗灑進來,帶著虛假的暖意。我卻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如墜冰窟,驚起一身冷汗。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和一種近乎自虐的求證欲瘋狂撕扯著我。理智告訴我不要去,不要自取其辱。可雙腳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識,在畢業典禮尚未結束的喧鬧中,我猛地轉身,撥開人群,不顧一切地衝出了禮堂大門。
出租車在路上飛馳。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被我催促著壓縮到了半小時。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越是靠近那個曾經被我視為港灣的家,窒息感就越發強烈。
站在熟悉的別墅大門前,看著那道夏夢“貼心”留出的縫隙,我渾身都在發抖。那縫隙像一張嘲弄的嘴,無聲地邀請我踏入地獄。
最終,那點殘存的可悲幻想和強烈的自毀衝動占了上風。我屏住呼吸,顫抖著伸出手,將門推開了一條更寬的縫隙。
室內的光線泄了出來,伴隨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膩的香水味和......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我僵硬地定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倒流,衝向大腦後又迅速凍結。瞳孔驟然放大,死死地盯著聲音來源的方向——二樓主臥的門口。
視野所及之處,兩具赤裸的身體在走廊的地毯上激烈地糾纏著。男人寬闊的後背上布滿抓痕,女人白皙的腿緊緊盤繞著他的腰。他們忘情地投入,從臥室門口一路翻滾、廝磨到樓梯口,又糾纏著滾下幾級台階,最終停留在了一樓客廳通往畫室的走廊上。
那男人,是傅朝安。那個半小時前還在我的畢業典禮上扮演深情未婚夫的男人。
那女人,是夏夢。那個用照片和短信將我一步步逼入絕境的女人。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他們身上,看到眼睛酸脹刺痛,看到心臟如同被一隻巨手狠狠攥住、捏碎,血肉模糊。肺部的空氣被抽幹,我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傅總~”夏夢喘息著,聲音帶著情動的沙啞和刻意的媚惑,“我們去…畫室好不好?聽說那裏光線…特別棒…”
傅朝安的動作頓了一下,聲音帶著情欲的沙啞和一絲不耐:“不行!別臟了我老婆的地方!”
夏夢不死心,雙手如蛇般纏繞上他的脖頸,紅唇貼著他的耳廓,用氣音嗬氣如蘭:“可是…人家就是想試試嘛…傅總~我今天…可是準備了很多好東西哦…畫室光線好,可以看得…更清楚…而且…”
她故意拉長了調子,指尖曖昧地劃過他的背脊:“您可以在…我身上…作畫呀…”
傅朝安的身體猛地一僵。僅僅是一秒鐘的猶豫,欲望的火焰便徹底吞噬了那點可憐的理智和底線。他低吼一聲,一把將夏夢抱起,徑直走向那扇緊閉的畫室門——那是我靈魂的淨土,是我存放夢想和愛意的地方。
他騰出一隻手,擰開了門把。
“哢噠”一聲輕響。那聲音,如同喪鐘,在我耳邊轟然炸響。
最後一點僥幸,最後一絲幻想,隨著那扇門的開啟,徹底灰飛煙滅。整個世界在我眼前崩塌、陷落,隻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