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找了家網吧，把U盤插進電腦。

裏麵隻有一個加密文件。

我試了幾個我能想到的密碼，我爸的生日，我媽的生日，我的生日......都不對。

最後，我輸入了“ShenYueSheng”的拚音。

文件，打開了。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裏麵不是我想象中的賬本或者日記，而是一個視頻。

視頻的開頭，是我爸年輕時的臉。

他坐在書桌前，看起來有些緊張。

“月升，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爸爸可能已經不在你身邊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爸爸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因為我的自私，讓你從小就不能跟正常的孩子一樣生活在我們身邊。”

“我把你送到國外，給你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是想彌補你。但爸爸知道，這些都彌補不了你缺失的父愛和母愛。”

視頻裏，我爸的眼睛紅了。

“星落是個好孩子，她很懂事，也很堅強。爸爸知道，把所有擔子都壓在她身上，對她不公平。但爸爸沒有辦法，我們家的情況，養不起兩個......”

視頻到這裏，突然斷了。

我坐在電腦前，渾身發冷。

養不起兩個？

所以，我和沈月升，隻能活一個？

不，是隻能有一個人，活在陽光下。

而被犧牲的那個，是我。

我反複看著這段不完整的視頻，試圖從我爸的表情裏找出更多信息。

但他後麵說了什麼，被誰刪掉了，我無從得知。

U盤裏還有一個文件夾，裏麵是大量的彙款記錄和消費賬單。

收款人的名字，都是沈月升。

她上的果然是瑞士最頂尖的貴族學校，一年的學費就夠我們家不吃不喝攢十年。

她名下有房產，有豪車，有數不清的奢侈品。

而這些，都是我爸挪用公款，為她鋪就的康莊大道。

我關掉電腦，走出網吧。

外麵陽光刺眼，我卻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不見底的深淵。

我去了監獄，申請探視。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沈建國。

他瘦了，也憔悴了，頭發白了一半。

看見我，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星落，你來了。”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家裏......還好嗎？你媽她......”

“她很好。”我打斷他：“她在家等著她的寶貝女兒沈月升回來。”

沈建國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握著電話的手在抖。

“你......都知道了？”

“是啊”

我把U盤拍在玻璃上：“我都知道了。知道我爸為了另一個女兒，不惜去犯罪。知道我從頭到尾，都隻是個替代品。”

“星落，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

我盯著他的眼睛：“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就因為我不是那個『公主』嗎？”

沈建國痛苦地閉上了眼，眼淚順著皺紋滑落。

“對不起......星落......是我沒用......”

“你媽當年拿著你的病危通知書，天天哭著跟我說，我們保不住你，隻能保住月升......她說與其兩個都失去，不如集中所有資源保一個......”

“我......我信了......我這個混蛋......我信了！”

他捶打著玻璃，聲音嘶啞。

“我不是不想愛你，我是不敢......我怕看著你，就想起我當初是怎麼放棄你的！”

我冷冷地看著他崩潰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所以，你就用錢去彌補另一個？”

“別說了。”

我拿起電話，站起身：“你沒有資格再當我爸。”

“從你選擇拋棄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了。”

我轉身離開，沒有再回頭。

身後傳來他絕望的嘶吼：“星落！別走！爸爸錯了！”

我沒有停下腳步。

回到旅館，我開始整理U盤裏的那些賬單。

我發現了一個地址，是沈月升在本地的一處高級公寓。

賬單顯示，每個月都有大筆的物業費和水電費支出。

說明，這個地方有人在住。

或者說，沈月升，根本就沒出國。

她一直，就生活在這座城市裏。

和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卻過著天壤之別的人生。

我找到了那家公寓。

保安攔住了我：“小姐，請問您找誰？”

我說出了那個房間號。

保安打了個內線電話，然後對我說：“沈小姐不在家。”

“她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我們不清楚。”

我站在公寓樓下，看著那扇緊閉的窗戶，站了很久。

我給秦嵐發了條信息：“我知道沈月升在哪兒了。”

不到一分鐘，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驚慌。

“沈星落！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不許去打擾她！”

“她過得那麼好，我去看看，不行嗎？”

“不行！”

秦嵐的聲音尖利起來：“你不能去見她！絕對不能！”

“為什麼？”我明知故問：“你們到底在怕什麼？”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

過了很久，秦嵐帶著哀求聲音才再次響起。

“星落，算媽求你了，你別去，行嗎？就當是為了你爸......”

“為了我爸？”我冷笑出聲：“他為了沈月升坐牢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

“你不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月升她......她身體不好，她不能受刺激！”

又來了，又是這套說辭。

一個能上貴族學校，能買豪車的人，身體能有多不好？

“我今天，必須見到她。”

我掛斷電話，直接往公寓裏走。

保安想攔我，我把脖子上的鑽石項鏈亮了出來。

“我是她姐姐。”

保安看著項鏈，又看了看我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我進去了。

我乘電梯上了樓，站在那扇門前。

我能聽見裏麵傳來的音樂聲。

我按下了門鈴。

音樂聲停了。

門從裏麵打開，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她穿著真絲睡袍，化著精致的妝，看見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你......是誰？”

她怯意的聲音，和照片上那個明媚張揚的女孩判若兩人。

我看著她，這個我素未謀麵的雙胞胎姐姐。

“我是沈星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