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回來的那天,天剛蒙蒙亮。
陸家別墅門口,白色賓利的引擎還未完全冷卻。
後備箱裏的行李箱堆得像座小山,傭人正踮腳往玄關搬一隻嵌著鎏金紋的首飾盒。
秦苒站在三樓陽台,看著陸湛行親自替林初摘下肩頭的絲巾。。
指尖擦過她深栗色的發尾,語氣是淬了蜜的溫柔:“辛苦了,初初。”
她轉身回房時,指尖還攥著那枚父親送的和田玉墜。
玉質溫潤,刻著極小的平安二字,是她嫁入陸家時,父親顫巍巍塞進她手心的。
“咱不求富貴,隻求你安穩。”
“太太,陸總讓您下樓,說要一家人坐下來談談。”
秦苒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澀意。
客廳裏,林初已經坐在沙發中央,淡綠真絲長裙襯得她皮膚白皙,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隨著抬手的動作泛著瑩光。
陸湛行坐在她身側,手肘搭在椅背上,指尖幾乎要碰到她的發梢。
“秦苒。”
他抬眼時,目光掃過她,像掃過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你該為之前的事,向初初道個歉。”
秦苒沒動。她看見林初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忽然想起方才在陽台看到的場景。
陸湛行替林初拎包時,指腹蹭過她的手腕,那姿態親密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你還愣著做什麼?”
陸湛行的聲音冷了幾分,“初初因為你差點出事,你連句道歉都吝嗇?”
秦苒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剛要開口,就見陸湛行忽然起身,視線落在她的領口。
那裏隱約露出玉墜的紅繩。
他皺眉,伸手就扯過繩子,將玉墜拽了出來。
“這種廉價貨,也配進陸家的門?”
話音未落,他手一揚,青白色的玉墜砸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四分五裂的玉片間,平安二字被劈成兩半,像她此刻驟然停跳的心臟。
“陸湛行!” 秦苒猛地抬頭,眼眶發紅,“那是我爸送的!”
“你爸送的又怎樣?”
他冷笑,“在陸家,就得守陸家的規矩。初初見了,還以為我虧待了你。”
林初適時地開口,聲音柔得像水:“湛行,別這樣,苒苒姐也不是故意的......”
“你看看她這態度,像是認錯嗎?”
陸湛行打斷她,目光死死盯著秦苒,“道歉。”
秦苒看著地上的碎玉,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輕,嘴角微彎,眼底卻一片冰原。
她緩緩低下頭,對著林初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林初的笑容愈發柔和:
“沒事的,過去的事,我們不計較。”
秦苒沒再看任何人,轉身就往樓上走。
經過玄關時,她聽見陸湛行對林初說:“讓傭人把地上的垃圾掃了,看著礙眼。”
回到房間,她反鎖房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
梳妝台的鏡子裏,映出她蒼白的臉,領口的紅繩斷了一截,垂在鎖骨處,像一道未愈的傷疤。
當天下午,林初正式以未婚妻身份入住陸家的消息就傳遍了鷺城。
秦苒刷到新聞時,照片裏的陸湛行正給林初戴戒指,那款式與她三年前婚禮上的一模一樣,隻是尺寸更小些,襯得林初的手指愈發纖細。
她關掉手機,走到窗邊。
樓下,傭人正將一隻新的首飾盒搬進主臥。
想來是林初的東西。
而她那枚碎裂的玉墜,大概早已被掃進垃圾桶,和那些剪碎的照片、燒剩的台曆殘片一起,成了陸湛行口中礙眼的垃圾。
夜深時,秦苒蹲在花園裏,借著月光一點點撿起地上的玉片。
指尖被鋒利的邊緣劃破,滲出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極了那年父親送她出門時,悄悄抹掉的眼淚。
她將碎玉包進手帕,埋在那株早已枯萎的風信子花盆裏。
第二天清晨,花盆裏的土被拍得實實的,上麵壓了一塊平整的石板。
仿佛這樣,就能將那些被碾碎的心意,連同這段婚姻,一起埋進塵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