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3

溫景再開口，聲線有些不穩。

她說，「阮懷，最後兩天，對吧？」

阮懷眼一下就紅了，在跟她鬧，跟她置氣。

「最後兩天，等我身體好了就回江南。」

「再也不攔著你跟雲傾兩人恩愛。」

溫景聽她說完就慌了。

桂花糕也顧不上，將他攬進懷裏哄。

我亦步亦趨的跟在溫景身後，心臟酸的能掐出水來。

貼在她耳畔，小聲道。

「是啊，溫景。」

「最後兩天了。」

等你從香山回去，等阮懷真的下了決心要回江南。

你就真的，真的再看不到我了。

溫景什麼也沒聽見。

隻覺得有陣風從她耳邊吹過去，很涼。

......

信鴿悠悠揚揚，帶著我快死的消息原封不動回到雲府時。

秋成就趴在我床邊上，哭的很慘。

我挺難描述作為一個鬼魂看到床上死了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臉色白的發灰，常年病弱讓兩頰都凹陷下去，唇角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

誰看了都會嚇一跳，又怎麼會喜歡這樣的我呢？

太醫院能喊出名字的醫師都被爹請到了府裏來。

可沒一個人能看了我的模樣不搖頭。

「除非溫神醫......」

「否則，誰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可溫景她呀，不回來了。

我活著時是個總犯懶的人。

可真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卻覺得還有好多事沒做。

擺在桌案上的花燈沒疊，庫房裏的銀錢未點，還有我壓在枕頭底下，秋成的賣身契。

我想等七夕跟溫景一起求百年，想冬日跟她一同出門義診。

更想幫秋成選個好姑娘，把自己攢著的銀錢給他當聘禮。

可人這一死，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也不知怎的就晃到了溫景的院子裏。

她喜靜，哪怕成了親也自己一人辟了間屋子。

陳設布置，樣樣都同少女時相同。

牆頭一塊破瓦，在風裏跟著晃。

我想告訴自己別再想起她。

卻總是忘不掉。

她少年時在竹林中讀書，搖頭晃腦的樣子。

我那時真以為能跟溫景一輩子。

真的。

雲府就在溫府隔壁。

我常趁大人不在時趴在院牆上。

挪開那塊破瓦，什麼都往溫景身上砸。

糖葫蘆、酥鴨，學堂讓畫的畫。

溫景那時就是個頂頂古板的人。

總一幅大學士訓人時的腔調，問我。

「這次又做什麼？」

我總不能說，是我又想見她了才趴牆頭上看她。

撅起下巴逗她，「溫景，書裏有什麼這麼討你歡心？」

我想她抬頭望我一眼。

可她隻是撿起我丟過去的那些東西，頭也不回的答。

「什麼都有，除了你。」

我那時就知道，能討溫景歡心的事很多，卻唯獨沒有我。

可我這一生裏，喜歡的東西卻實在很少。

絢麗的，滋味濃的，沁人心脾的。

溫景是其中翹楚，卻是最難長久那個。

我問過溫景，為什麼偏要救我，為什麼又偏要嫁我。

為什麼偏要不顧一切的吊住我的命。

她仍埋頭看醫書，頭也不回的答。

「因為你有病。」

我恍然大悟，想清楚她那點少年意氣。

不是因為愛我，隻是因為想與天鬥。

我沒泄氣，照舊讓秋成每天給我束發加冠，極俊朗的在院子裏等她。

她這樣愛醫術的人，總不能真的愛上別人。

可溫景從江南把阮懷帶回來的時候。

我的腰彎了，氣泄了。

她也是能愛上別人的。

隻是那個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