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絮芝顫抖著撐起身子,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扶著床邊的凳子,緩緩站起,那副身影瘦得幾乎透明,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向顧時舟,裙擺擦過地上灑落的粥,留下一道破碎的痕跡。
她抬頭望他,眼眸泛著異樣的光,仿佛燃盡前的最後一縷火苗,嘴角卻揚起一抹淒涼的笑。
“顧時舟......不管你信不信,我從始至終,愛的都是你。”
她的話如雷劈心,顧時舟猛地怔住。
就在他一瞬愣神間,宋絮芝猛地拔下發間那支並蒂蓮簪——那是他們大婚那日,他親手為她插上的。
寒光乍現,發簪破空而出,直直刺入顧時舟心口!
“啊!”
他低吼出聲,身形劇震,踉蹌後退幾步,指尖摸到溫熱的血,抬眼便看見那鮮紅,像火般燃上了明黃龍袍。
“陛下!”
侍衛驚怒交加,拔劍就要斬殺宋絮芝。
“住手!”
顧時舟怒喝,聲音裏透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
“你......竟為了那個沈北辭,要殺我?”
他喘著氣,看著眼前滿臉淚痕的女人,語氣仿佛從胸膛深處撕裂出來。
宋絮芝淚眼婆娑,淒然一笑。
“顧時舟......我們扯平了。但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話音落下,她忽然轉身,一把抓住侍衛尚未收回的長劍,毫不猶豫地橫抹向自己的喉嚨。
“不要!”
顧時舟嘶聲吼叫,可為時已晚。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她石榴紅的裙擺,如一朵朵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冶豔烈。
他瘋了一樣撲上去,將她攬入懷中,血腥味濃烈刺鼻。
“太醫!傳太醫!”
顧時舟眼神徹底崩潰,顫抖的手死死捂著她咽喉的血口,卻怎麼都止不住那生命的流逝。
宋絮芝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氣息越來越輕。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那個春日,他笑著將那支並蒂蓮發簪插入她發間,溫柔道:“別的小姑娘有的,我的芝芝也得有。”
她唇角輕輕揚起一絲釋然的弧度,仿佛終於可以去見那日思夜想的父母與兄長。
耳畔隱約傳來顧時舟撕心裂肺的哭喊,但她聽不清了。
她閉上眼,安靜地躺在他懷裏,再無聲息。
顧時舟怔怔望著她,那一瞬他腦海中浮現她初入宮時的模樣:少女踩著晨露奔向他,手裏捧著禦花園中最早盛 開的杏花,眉眼如畫。
可如今,那雙明亮的眼睛,永遠不會再睜開了。
“芝芝......別睡......別睡......”
他哽咽著,低頭貼在她額前,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將她緊緊箍入懷中,像是能把她的魂魄從地獄裏拉回來。
他一邊替她擦去臉上的血漬,一邊喃喃著:“不會死的......芝芝,不會死的......”
那聲音一遍又一遍,虛弱、顫抖,像是哄著一個噩夢裏的孩子,也像在哄自己。
他搓著她的手腳,想把溫度重新揉回來,可她的體溫卻早已消散。
“太醫呢!?”
顧時舟仰天咆哮,青筋暴突。
太監慌亂地帶著太醫衝進來,隻見滿殿血跡、地磚染紅,龍袍狼藉,皇帝跪地抱著一具早已失溫的屍身。
“娘娘她......已經......”
太醫剛跪下,話未出口,便被顧時舟一把攥住衣襟。
“救她!”
他眼神猩紅,像一頭被斬斷心臟的野獸,“給朕救回來!救回來!!”
太醫惶恐發抖,而宋絮芝,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