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露在醫院養傷的第五天,陸臨川的司機過來接她。
醫生十分反對:“肋骨骨折手術需要臥床靜養周,況且陸小姐為了不影響敏銳度一直沒服用止疼藥,若是留下什麼後遺症......”
司機懶得聽,招手示意陸朝露趕緊下床。
“大小姐今天回國,跟陸先生點名道姓要見陸朝露,後遺症算什麼?一個是保鏢,一個是陸總心頭肉,就是今天大小姐要她死,她敢說一聲不?”
這話雖然難聽。
倒是一點都不假。
朝露朝著滿臉擔憂的醫生點頭致謝,忍痛趕到了機場。
她到的時候,陸臨川正把妹妹抱在懷裏。
語氣是朝露不曾聽過的溫柔。
“大小姐,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對我們的事情指手畫腳了。歡迎回到我身邊。”
原來陸臨川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這副模樣。
陸朝露站在陰影裏目睹二人重聚的幸福。
隻覺得呼吸都疼。
陸雲曦將陸臨川抱得更緊,嬌滴滴撒嬌:
“哥哥,你說愛我,那我要你的漂亮女保鏢給我拿行李,你不會心疼吧?”
陸臨川目光落在陸朝露蒼白的唇色上:
“不是我心疼,隻是前段時間她為了護我斷了肋骨,再讓她提重物的話......”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陸雲曦的眼眶就紅了。
推著自己的行李便要往櫃台走:
“哥,你養了這麼多保鏢,什麼時候心疼過他們?既然她對你那麼不同,我不如現在就買票回澳洲吧。”
陸雲曦走得急,不小心撞上了行李推車,未打磨圓的焊接處將她的小腿劃破一條小口子,豆大的眼淚登時掉了下來了:“好疼......”
陸臨川大步衝向前將她摟在懷裏,心疼得聲音都發顫:
“傻瓜,為了一個保鏢,至於跟哥哥賭氣嗎?現在感覺怎麼樣,還能不能走路了?”
皮外傷,還有不能走路的道理?
朝露不合時宜地想起自己每次傷痕累累地出現在陸臨川麵前時。
他隻會平淡批評:
“不該被對方得手那麼多次的,朝露,你的動作還是不夠敏捷。”
保鏢和心頭肉,到底是雲泥之別。
朝露趕忙垂眸,不敢讓眼淚掉出來。
在陸臨川的吩咐之下。
工作人員包紮傷口,送來輪椅。
他將陸雲曦小心翼翼地抱在輪椅上。
而後,向朝露招手吩咐道:“提行李。”
原則上,肋骨骨折患者不能提重物。
但現在,陸雲曦才是原則。
陸朝露自嘲一笑。
她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拖著行李箱,強撐著一口氣陪二人逛機場奢侈品店。
陸雲曦嘴上喊著傷口疼,購起物來卻不知疲倦。
朝露亦步亦趨拖著箱子,每一次輪子的震動都會讓斷裂的肋骨生疼,像有人拿著鈍刀鋸她的骨頭,她忍得嘴唇都咬破了皮。
三個小時後。
衣服被冷汗徹底浸透,宣告著她身體的忍耐力到達極限。
朝露麵色痛苦地扶著牆,不得不吞下幾粒止疼片。
這時。
陸雲曦終於笑盈盈地抱著稀有皮愛馬仕被陸臨川推出了店鋪。
一臉笑意的她在看到朝露後,立刻縮進陸臨川懷裏。
“臨川哥,她對我黑臉,是不是討厭我啊。”
陸臨川低下身捏了捏她的鼻子,語氣寵溺。
“多大人了還這樣膽小,連哥哥的保鏢都怕?”
陸雲曦眼神濕漉漉的,像受驚的小鹿:
“那是因為她的表情真的很凶嘛。一想到她手上沾過那麼多鮮血,我就感覺特別害怕。”
陸臨川安撫朝露,可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畢竟他看過朝露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崩潰的樣子。
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朝露染的那些鮮血,都是為了誰。
可看著陸雲曦可憐巴巴的模樣,對朝露的於心不忍又被壓下。
這些年朝露成了他最鋒利的一把刀。
連刀槍都不怕的女人,受點委屈又算什麼。
思及此,他沉下聲,用眼神示意朝露過來:
“你做出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是在給誰擺臉色?雲曦膽小,還不快跟她道歉。”
朝露聽了,隻覺得心底一片冰涼。
該如何開口呢?
不是擺臉色。
她隻是。
真的好疼,好疼。
陸臨川,你忘了我的傷怎麼來的了嗎?
一周前。
二人碰見陸家舊部的人圍堵尋仇。
朝露以一敵四,用身體擋下了本該砸在陸臨川太陽穴的鐵棍。
哢嚓一聲。
肋骨當場斷裂,刺進肺部。
劇烈疼痛讓她悶哼一聲。
她硬生生忍下那種痛苦,反手擰斷光頭的手腕,可自己也失去了所有力氣癱倒在陸臨川懷裏。
保鏢們姍姍來遲。
看著朝露痛苦呻 吟的模樣,陸臨川發了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的雷霆大火:
“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統統都去給我領罰!不,都給我滾出陸家!”
朝露傷口處還在不斷出血。
陸臨川屏住呼吸,語氣比平時冷了幾分:
“我從前是怎麼教你的?剛才遠不到那麼危難的境地,你真不該用身體擋下那一擊。”
他眼中少得可憐的擔憂,足夠讓朝露開心。
“陸先生,隻要能保你平安,我什麼都願意做。”
陸臨川眼神一軟,低聲歎出一口氣:
“肋骨斷裂不是開玩笑的,你得好好休息了。”
朝露以為陸臨川是真的關心她。
可真正關心,就不會在想陸雲曦的時候,不顧自己剛做好手術,便要病床上要了自己。
真正關心,就不會把她痛苦蒼白的表情看做擺臉色。
一口血突然湧上喉嚨,她將血生生咽了回去,辯解的心情少了大半:
“對不起,雲曦小姐,屬下嚇到你了。”
仗著陸臨川偏向自己,陸雲曦語氣趾高氣揚了幾分。
“保鏢小姐,光是口頭道歉可不夠讓我開心哦!”
朝露低眉順目:“您希望我如何?”
“跪下。”
陸雲曦突然提高了幾分音量。
陸臨川不認可,淡聲道:
“曦曦,這裏人來人往的,你確定要讓別人覺得你苛待手下人?”
陸雲曦任性撇開頭:
“我才不管。我可是陸臨川的女人,誰敢說我一句,我讓他立刻滾出這座城市。”
陸雲曦嬌縱,但那副奶凶奶凶的模樣反倒讓陸臨川不禁笑了出聲。
“是是是,狐假虎威,就隨你好了。”
朝露緩緩曲膝,跪下時胸腔擠壓著肋骨,從五臟六腑漫出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悶哼了一聲。
“對不起,陸小姐。”
她聲音很輕,帶著某種認命的決絕。
見她疼得表情扭曲,陸雲曦漂亮的大眼睛裏劃過一絲滿足。
而後,她驚呼開口:
“保鏢小姐,快起來吧,這裏人這麼多快,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怎麼會相信呢?難怪臨川哥說你比他養的狗還聽話!”
這話從陸雲曦口中說出來,羞辱性更強。
朝露心尖一顫,沒有接話。
倒是乖巧。
無端間,陸臨川突然想起那群無聊的兄弟們曾開了個賭盤。
賭朝露究竟喜不喜歡他。
眼前這個女人腦子裏對他隻有服從和敬畏,半分爭風吃醋的樣子都沒有。
那些賭喜歡的,恐怕要血本無歸了。
嘲弄一笑。
陸臨川推著陸雲曦從朝露身邊經過。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珠寶店,她才終於將那口鮮血咳出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