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第二天。

律師事務所的會客室很安靜，王律師推過來一份文件，眉頭微蹙：“陳女士，您看一下這個。”

拿起文件，看清標題的瞬間，血液像是被凍住了——

《個人借款連帶責任保證合同》。

借款人那一欄，是沈遇澤的簽名。

而保證人處，赫然是我的名字，紅手印按得清清楚楚。

“這......這是什麼？”

我的手指抖得厲害，“我什麼時候簽過這個？”

“根據合同日期，是半年前。”

王律師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當時沈遇澤向他堂哥借款三十萬，您作為連帶責任保證人簽了字。這意味著，如果他無力償還，這筆債務就得由您來承擔。”

半年前......

我猛地想起，那天沈遇澤拿著一疊文件回家，說是什麼公司入職需要家人擔保，催得急，讓我趕緊簽字按手印。

我當時正忙著給他收拾出差的行李，看都沒細看就簽了。

我攥緊文件，指節發白，“他說是入職擔保，根本不是什麼借款！”

“法律認的是簽名和手印，不認口頭說法。”

王律師歎了口氣，“除非您能證明當時受到欺詐或脅迫，否則這筆債務，您確實脫不了幹係。”

我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我掏心掏肺疼了三十年的兒子，竟然這樣算計我！

回到家時，沈建國和沈遇澤都在。

看樣子是剛從新疆回來，行李扔在客廳，地上還散落著幾個禮品盒。

“喲，這不是要離婚的大功臣嗎？舍得回來了？”

沈建國坐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語氣裏滿是嘲諷。

沈遇澤低頭玩著手機，假裝沒看見我。

我把那份連帶責任協議拍在茶幾上，文件散落一地。“沈遇澤，這是什麼？！”

沈遇澤嚇了一跳，看到文件時，臉色瞬間變了。

“媽......你怎麼拿到這個的？”

“我怎麼拿到的？”

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半年前騙我簽字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今天？！你說這是入職擔保，結果是借款！你讓我跟你一起背這三十萬的債？！”

“我當時不是故意的......”

沈遇澤支支吾吾，“就是急用錢，想著先瞞著你，等我賺到錢就還上......”

“急用錢？”

我指著地上的禮品盒。

“是急著給那個女人買奢侈品，還是急著去新疆滑雪？！”

沈建國突然站起來，把沈遇澤護在身後：“你衝孩子發什麼火？不就是三十萬嗎？一家人還能讓你真去坐牢？等小澤緩過來，肯定能還上！”

“一家人？”

我看著他，隻覺得荒謬，“你們把我當傻子騙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是一家人？沈建國，你明知道他欠了錢，還帶著他去新疆揮霍，花的都是我的積蓄！現在讓我背債，你們良心過得去嗎？”

“什麼叫你的積蓄？”

沈建國梗著脖子喊，“那錢是夫妻共同財產！我花點怎麼了？再說了，小莉......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朋友，她幫過我大忙，帶她出去玩玩怎麼了？”

“幫你大忙？是幫你忘了自己還有個家，還有個妻子嗎？”

我冷笑，“沈建國，你摸著良心說說，這三十年我對你怎麼樣？

“你事業低穀，我掏空娘家給你填窟窿。”

你生病住院，我衣不解帶守了一個月，你說想讓兒子過得好點，我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把錢全給他......我換來的是什麼？”

“是你們父子倆聯手騙我，算計我！”

“那我們還對你不好嗎？”

沈遇澤突然喊起來，“你當全職太太，我爸沒讓你受過窮；我上班了，也想著給你買東西；不就是沒帶你去新疆嗎？多大點事，你至於揪著不放，還要離婚？現在又因為三十萬跟我們吵，你當媽的，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嗎？”

“體諒？”

我看著他，心一點點沉下去。

“我體諒你們，誰體諒我？我體諒你爸事業忙，辭掉工作在家當保姆；我體諒你賺錢不容易，把養老錢都給你買車；我體諒你們父子情深，自己在家吃剩麵條......可你們呢？你們體諒過我嗎？”

“夠了！”沈建國猛地一拍桌子，“別在這胡攪蠻纏！離婚可以，這三十萬的債你必須背！否則想都別想！”

“我憑什麼背？”我看著他，眼神冷得像冰，“這錢是你們花的，字是你們騙我簽的，想讓我背鍋？做夢！”

“那你就別想離婚！”沈建國惡狠狠地說，“隻要你還是沈家的媳婦，這債你就賴不掉！”

“那就法庭見。”我轉身就走，“我倒要看看，這天下有沒有王法！”

走到門口時，沈遇澤突然喊住我：“媽！你非要做到這一步嗎？為了三十萬，連家都不要了？”

我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

家？

早在他們騙我簽字，在新疆摟著別的女人笑，在我提出離婚還覺得我在無理取鬧的時候。

這個家，就已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