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聿銘做了一桌子菜。
紅燒肉,清蒸魚,還有一個番茄蛋湯。
都是我喜歡吃的。
上一世,他從不下廚。
他覺得廚房是女人的地方,男人進去有失體麵。
他會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等我把飯菜端放到他麵前。
如果我做的菜不符合他的胃口,他會直接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唐念,你連個飯都做不好,還能過嗎?”
現在,他給我夾了一塊最大的紅燒肉。
“念念,多吃點,你太瘦了。”
我沒動筷子。
我念出我的賬本。
“紅燒肉,五花肉一斤,八毛、魚,一斤二兩,一塊、西紅柿,三分、雞蛋,八分,總計......”
“別念了!”
他猛地站起來,胸口急促地起伏著。
“唐念,你一定要這樣嗎?我們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好好過日子?”我抬頭看他:“哪一種?上一世那樣嗎?你把錢都給蘇晚,讓我和兒子省吃儉用,你死後,我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是你想要我感恩戴德地接受你的施舍,然後你繼續在外麵養著你的真愛?”
他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你......都知道了?”
“是啊,都知道了。”我合上本:“顧聿銘,我們離婚吧。”
這四個字,像顆炸彈,在小小的房間裏炸開。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到了椅子上。
“不,我不離婚!”他搖頭,眼睛通紅:“念念,是我錯了,我全都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我笑了:“怎麼重新開始?回到你第一次給蘇晚錢的那天?還是回到你看著她兒子彈你買的鋼琴,而我兒子隻能在旁邊羨慕地看著那天?”
“顧聿銘,你毀掉的,是我對婚姻,對愛情,所有的想象。你讓我覺得,我這三十年,就是一個笑話。”
我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歇斯底裏。
可我知道,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紮在他的心上。
他看著我,雙眸顫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良久,他頹然地坐下,雙手插 進頭發裏。
“對不起,念念,真的對不起。”
“你的對不起,太晚了。”
我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
我沒有胃口,也感覺不到餓。
心裏被上世的怨恨和這世的荒誕填滿。
門外,他沒有再敲門。
我聽到碗筷被收拾的聲音,然後是一陣陣嘩嘩的流水聲。
他在洗碗。
這是三十年來,他第一次洗碗。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