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 “咯噔” 一下,心裏做好的預案統統作廢,不知如何開口解釋,隻好快步上前想把包搶過來。媽媽抓住包不放,“跟你媽還有啥秘密?” 她嗔怪著瞪了我一眼,手指在包裏胡亂摸索,很快就摸到了那張本屬於張繼昌的報告。
下一秒,她的聲音陡然變高,尖銳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肺癌早期?!老天爺啊!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爸爸 “啪” 地一下摔了手裏的遙控器,電視裏咿咿呀呀的戲曲聲戛然而止。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搶過報告眯著眼睛看了兩眼,顫抖的掏出一根煙點上,沉默了半響,擠出兩滴渾濁的眼淚,聲音哽咽著:“芳芳啊,這病就是個無底洞,咱普通人家填不起啊......”
媽媽撲過來抱住我,她的指甲像小刀子一樣掐得我肩膀生疼,哭著:“我苦命的女兒,怎麼得了這種病,聽說那化療比死了還難受呢。”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看我的臉色,試探道“咱不治了,啊?沒得花錢買罪受,最後還是人財兩空,留著錢給你弟娶媳婦、買房子,比啥都強。”
我還沒從這抓馬的誤會中反應過來,爸爸已經從電視櫃的抽屜裏摸出一份房屋轉讓協議,抖抖索索地遞到我麵前:“女兒,你簽了這個。反正...... 反正你也沒多少日子了,留筆錢給繼昌,讓他能在城裏紮下根,我們老兩口就算閉眼也能安心了。”
我低頭盯著這份明顯早有預謀的協議,被轉讓人那一欄,赫然用黑色水筆寫著張繼昌的名字,字跡龍飛鳳舞,透著一股迫不及待的貪婪。
我盯著爸媽那張寫滿急切的臉,隻覺得回家前想著怎麼委婉的告訴他們,想著放棄好不容易讀研的機會給弟弟治病的我是如此的可笑。
從小到大,無論什麼事,爸媽都偏心弟弟,十歲那年,我考了全班第一,拿著成績單回家,小心翼翼地跟媽媽說想要一個新書包,舊的那個拉鏈已經壞了。媽媽卻把我的成績單扔到一邊,翻了個白眼說:“女孩子家家妖裏妖氣的做什麼,你那包不是好的很?前兩天才給你弟買了球鞋,家裏哪有閑錢。”
後來我考上重點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爸爸把通知書往桌上一摔,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讀那麼多書有啥用?女孩子遲早要嫁人,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掙錢,給你弟攢彩禮。
要不是二姑來家裏走親戚,聽說了這事,叉著腰跟爸媽吵了一架,說 “現在大學生掙錢多,能幫襯家裏”,我恐怕這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閉塞的小縣城。
四年前我拿著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回家,爸爸直接把通知書撕了個粉碎,指著我的鼻子罵:“供你讀書花這麼多錢,你還想吃家裏的享清福?趕緊上班掙錢!你弟要買車,首付還差三萬!你讀那破研能當飯吃?能給你弟湊錢?”
此刻他們眼裏的貪婪,和當年逼我放棄保研時一模一樣。我一直以為,爸媽隻是有些老一輩重男輕女的思想,其實心底是愛我的,原來我在他們眼裏,隻是一個幫襯弟弟的工具。
見我不說話,媽媽一下變了態度,她死死的掐著我得胳膊,眼淚糊了滿臉眼神卻冰冷,“醫生都說了是肺癌!你要不是在外邊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怎麼會得病?你弟弟還這麼年輕,你給他鋪鋪路不是應該的嗎?”
我看著爸媽,隻覺得心裏一片淒涼,放棄了告訴他們真相得想法。
我接過那份協議書,媽媽立刻抹掉臉上的眼淚,像是篤定我一定會簽,轉身就往廚房走,腳步輕快得不像剛經曆了女兒“身患絕症”的打擊,嘴裏還哼著小曲:“我去給繼昌燉雞湯,他最喜歡喝我燉的雞湯了。”
爸爸去陽台給張繼昌打電話,語氣裏帶著掩飾不住的輕快:“繼昌啊,晚上回家吃飯,你媽給你燉了雞湯,還有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接下來的幾天,爸媽似乎已經認定我不久之後就要死了,對我的態度愈加不加掩飾起來。
吃飯時另外給我裝點素菜,嘴上說著:“你生病了多吃點素菜好。”眼裏的嫌棄卻藏都藏不住。
有次聽見她和親戚打電話,話裏話外都是我得了病在家晦氣得很。
張繼昌在家時,他們立刻一副諂媚的笑臉,噓寒問暖,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他。
我默不作聲的忍受著,想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反應過來我從不抽煙,又怎麼會得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