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於及笄之年死去,此後半生,崔文瀛常伴青燈跪侍佛前,隻為祈求與我的來生。
重活一世,我避開了死劫,以為和崔文瀛終得圓滿。
可是成婚後第十年,他卻跪在我麵前,求我同意他把身懷有孕的婢女納為妾室。
春寒料峭,大雨瓢潑,他跪在簷下拉著我的衣角不肯鬆手,絲毫不顧忌我尚在病中。
雨絲撲麵的那一刻,我終於該承認:
前世那個為我孤身終老的有情人,今生變成了薄幸郎。
......
“起來。”
“咳咳咳......”
我站在崔文瀛麵前,說話間冷風吹入喉中。
咳嗽時帶動心肺,一陣陣悶痛。
卻比不上眼前,崔文瀛跪在我麵前讓我心痛。
我朝男兒,上跪天地君師,下跪父母。
可崔文瀛卻為了給那個婢女求一個妾室之位,跪在我麵前。
“崔文瀛,你送青芷走,我便當此事從未發生。”
眼前的身影,同前世佛前那一道身影重合。
所以,即使心痛至此,我仍然願意給他一次回轉的餘地。
“媗儀,青芷懷了我的孩子。”
崔文瀛跪在地上,仰頭看著我。
“我得給她一個名分。”
“媗儀,你體弱難孕,這個孩子以後會抱給你養。”
“有了這個孩子,你也不必再被阿娘逼著喝坐胎藥......”
他話還沒說完,被我一巴掌打斷。
他呆滯地維持著側著臉的姿勢,久久不能回神。
掌印的紅痕在白皙的臉上格外刺眼。
我垂在右側的手因為疼痛止不住顫抖。
身體也因為迎麵吹來的風而發抖。
當初,在書房親眼撞破兩人苟合。
彼時因為崔文瀛被人下藥算計了。
所以我退了一步,隻要送青芷走,我們便和好如初。
可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竟被當成了蠢人。
因為信任,我將青芷這個爬床的婢女全權交給崔文瀛處理。
可他,卻把她好好的養在府外。
簷外大雨瓢潑,我明明裹得很嚴實,身體卻迸發一股冷意。
“崔文瀛,你我自幼青梅竹馬,難道是婚後才知道我體弱難以受孕的嗎?”
我低頭看著他,渾身止不住發顫。
“你求娶我的時候說,沒有子嗣也無妨。”
“洞房花燭夜,你同我立誓,此生惟我一人,絕不有二心,絕不會有異腹子。”
或許是會想起曾經的誓言,崔文瀛怔在原地。
我自幼體弱,身患喘疾,春季易高熱。
過去幾日,崔文瀛假借公務繁忙,宿在府外陪青芷的時候,我一直纏綿病榻。
連日高熱,我隻能靠苦藥打起精神。
如今,我實在不願見他。
更何況,簷外雨絲被風吹入簷下,即使裹著鶴氅我也能感受到冷氣撲麵。
可是在我轉身回屋之時,衣角卻被崔文瀛拉住。
他不讓我走。
即使明知道我尚在病中,受不得寒涼,卻依然讓我在簷下吹風。
前世那個跪在佛前,想要同我再續來生的崔文瀛,這一刻在我心中徹底湮滅。
“你想納青芷為妾,那便納吧。”
我語氣淡然:
“崔文瀛,我同意你納妾。”
衣角上的勁消散,崔文瀛悵然般鬆開手。
我邁步走進屋裏,也走出了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