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魚市收攤之後，我熟練換下滿是腥味的衣物，在老婆到家之前洗了三遍澡。

小心翼翼把提前定好的蛋糕擺上，我係上圍裙抄起鍋鏟在廚房忙碌。

最後一道菜上桌的時候，老婆抱著女兒進了門。

她冷下臉：

“有空做菜還不如開你那輛破車跑滴滴，浪費時間，別明天女兒的醫藥費你都交不起！”

我剛想提醒今天是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可手還沒碰到她的頭發，季晚音嫌惡地撇開頭，鼻子微皺。

“我說沒說過，回家第一件事要洗幹淨你身上的臭味！”

女兒有樣學樣，咯咯直笑：“臭爸爸，爸爸最臭了。”

沉默中，昨天的畫麵再度浮現眼前，老婆靠在一輛豪車前，連院長都對著她點頭哈腰：

“季總，您作為我們醫院的最大股東，女兒看病自然不用花一分錢，這是江謙這幾天湊的醫藥費，總共三萬五千零八塊，您看...”

季晚音眼皮都沒抬，“臟，你自己處理掉，記住，別在他麵前露出什麼馬腳。”

原來，老婆根本沒破產。

我從枕頭底下找出那份離婚協議。

一筆一劃笨拙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晚音，要不我們離婚吧。”

“就因為我說了你一句臭，你就要跟我離婚？”

“江謙，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季晚音猛地沉下臉，“我說錯什麼了？你天天在那臭氣熏天的市場賣魚，腥氣早就把你醃入味了，女兒一靠近你就哭，你還委屈上了？”

可每次洗澡，我都把皮膚搓的通紅，低頭輕嗅，身上隻有淡淡的沐浴露香。

說到底，隻是嫌棄我這個人罷了。

“這張離婚協議，是你前天給我的。”

“你怪我沒有及時回家，害的女兒生了重病。”

我低頭，聲音沙啞：“這事是我的錯，我同意離婚並且淨身出戶，不會要你的一分錢。”

“女兒也...歸你，隻要能讓我時不時看上一眼就好。”

季晚音沒有回答，把女兒哄著睡了覺後，麵無表情撕爛離婚協議甩在我臉上。

“江謙，你憑什麼離婚？”

“我和女兒跟著你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嗎？你賣魚渾身腥臭還拋頭露麵的，女兒的幼兒園同學都罵她臟！罵她爸是個臭賣魚的！”

“你不去想想怎麼改變自己，在這裏跟我耍什麼脾氣，擺什麼譜？”

我從床底下翻出個破木盒，裏麵厚厚一摞，全是離婚協議。

我知道晚音曾經是千金小姐，如今落難才嫁給自己。

對她，我掏心掏肺，無所不應。

可每次不合她意時，她總是冷著臉扔給我一份離婚協議，威脅我離婚。

隻因沒有給她帶回想吃的甜點，她把我從高速扔下，徒步三十公裏走回家，腳底都磨出了血泡。

忘記幫她搶演唱會門票，她燒光我所有外套，逼我穿著短袖跪在雪地裏寫下懺悔書。

嫌棄爬山太陽太大，讓她手臂被曬黑一度，她便命令我摘下那朵峭壁上的野花。

那一次，我摔斷了右腿，烙下病根成了半個瘸子。

公司嫌我影響形象開除了我，為了養家，我放下臉麵求一份安穩工作。

幹過汽修，跑過外賣，最後才賣起了海魚。

可在季晚音嘴裏，我依舊是給家人丟臉的罪魁禍首。

我不知道她出於什麼心態陪我裝窮吃苦了五年，但現在，我真的累了。

“我是認真的，離婚吧。”

協議剛簽好，她發了瘋似地把那疊紙全撕了，眸中燃著怒意。

“江謙，要離婚，也隻能我提！”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隻剩我一人對著冷掉的飯菜發呆。

我緩緩夾起一塊糖醋排骨送入嘴裏。

奇怪，平時酸甜的口感怎麼變了味。

隻剩下眼淚的澀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