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懵懵懂懂的我還不十分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上廁所,在廁間聽見剛進入公司戴著粗大黑框眼鏡的肥胖小妹和拖地的老大姐閑談的時候,說起給我“老革命”綽號的含義:一是因為我是單身剩女,為革命事業奉獻了青春,二是崗位從來沒有調換過,也沒提升過,一直都是個辦事員,有把牢底坐穿的趨勢。三是,這把年紀,就算風姿撩人,也沒有多少回頭率。
當我怒不可使的推開門,在她們驚異的眼光中,甩了甩頭發哼了一聲瀟灑的走出廁所以後,我的綽號又多了兩個字,“黃金老革命”。
全稱是,穿著黃金聖鬥士戰衣的老革命。核心原因是當時怒氣衝昏了頭腦,沒遵守“來也匆匆,去也衝衝”的廁所清理規則就推開了廁所的門傲嬌的離開了。
“叮”的一聲,三樓的電梯門打開,我匆匆走到指紋打卡機前用力的將我的右手大拇指按在掃描膜上。這該死的機器,真是害苦了我,如果我強大的力量,真希望一按就將它按得粉碎。
機器掃過,時間停留在八點五十九分,一分鐘都沒浪費,我覺得我這種珍惜時間的好品質真是值得推廣。
推開門走進審計部辦公室,我當場就傻眼了。辦公室裏一個人也沒有,和每天早上忙碌的景象比起來,今天真是顯得太冷清了。
難道今天是愚人節?這是我的第一意識反應,順手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
部門裏每個辦公室就像是被清空了似的,除了桌上擺放整齊的辦公用品,連個鬼影子也沒有。還好,審計部經理辦公室傳出一陣陣說話聲,我開始暗自慶幸自己是除部門經理之外第二位來到辦公室的員工,往日踩點進辦公室的心虛感一掃而空。
經過部門經理辦公室門口,用眼睛的餘光透過落地玻璃看見審計部經理沈曉染正坐辦公桌前翻閱報表。她的對麵,弓身站著部門經理助理薛堪,正一臉奴才相如哈巴狗似的等待著沈曉染的對報表的肯定,這種肯定就像是扔給他的狗骨頭。
就在我收回餘光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過頭,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我。薛堪立即站起身來,走到辦公室門口喊住了我。
我轉過身,隻見他似青蛙的臉一臉皺眉,額頭上的褶子都能夾筷子,皺著的眉頭能夠擠出膿來。
怎麼,難道你還想伸出舌頭把我當害蟲卷進嘴裏吃掉麼?你這隻大蟾蜍。看他一臉愁容,如喪考妣,我心裏嘀咕道。從以上惡毒的詛咒和調侃來看,我是對薛堪懷著深深的敵意和惡意的,但我從不表現在臉上。
馬克思不是說過麼,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我也算是在社會上混了六七年了,不能還像個小女生似的把什麼的擺在臉上吧。薛堪就明白這個至理名言,所以他表現的一切都在我的腦海裏,一直就這麼讓我惡心著,揮之不散。
我討厭他的原因就是,他是我的前男友,兩個字總結渣男,渣的程度都能上頭條了。
“宋鈴鈴,到沈部長辦公室來一趟。”說完,薛堪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沈曉染是審計部部門主管,職位是部門經理,我們一般都尊稱為沈經理,隻有他,稱為沈部長。盡管沈曉染常常對薛堪說不要這麼說,喊沈經理就行了,但薛堪一直我行我故,帶動了部門裏一大批狗腿子跟著薛堪喊沈曉染沈部長。
每一次聽見“沈部長”三個字,我的耳邊都會想起一陣的“汪汪”聲,搞得我潛意認為自己進入了狗場。
走進沈曉染辦公室,她微笑的看了看我,伸出手說了聲坐吧,然後將報表放在辦公桌桌麵上。雙手優雅的交叉擺放在紅梨花木辦公桌麵上,辦公室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沈曉染身上香水的味道,還是辦公桌所散發出來的自然的清香,總之,很好聞。
沈曉染是一位知性、嚴謹卻又散發著浪漫主義氣息的女領導。她總是說普通話,慢條斯理,字正腔圓,吐字清晰,標準可以參照電視台的播音員。
但她不是北方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你說普通話是幾個意思啊?
她非常注意穿衣搭配的細節,每天穿的衣服都不一樣,而且非常注意衣服的搭配。她也從不穿褲子,牛仔褲,休閑褲等所有褲子我都沒看她穿過,總是以裙子為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竟然能夠穿出三百六十五種的款式出來。
她長得也很漂亮,女人一上三十,一般都不會向同事透露自己的具體年齡。但她不同,她和部門其他熱衷於穿衣打扮的年輕女同事們很是聊得來,總是指導她們買衣服和搭配衣服。
每當年輕的女同事們說搭配了穿不上街的時候,她總是會說,我三十六歲的年紀都能穿出去,你們二十多歲的小年輕怕什麼?女為悅己者容,有男人回頭是好事,有更多的男人回頭就是喜事了。
這番話,挺有道理,但對於我這個總是穿著阿迪耐克運動服,不怎麼逛街的死宅來說,也就是聽聽而已。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女人眾多的地方更是玫瑰江湖。聞起來很香,看起來很美,一觸碰就會刺到自己。女人就是這種動物。因此,沈曉染在有了以上表現之後,一大部門女同事們表麵上尊稱為沈部長,沈經理,表麵的後背,肯定無數的汙言穢語向她身上招架去。
至少,我聽見的那些話已經可以寫成一首三分鐘不重複的歌詞了。
女人就是這種動物,要麼為什麼古人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呢?更何況我們審計部門五十多號人,隻有十幾位男士,簡直就是一部美國大片。
沈曉染嬌媚的臉向我微微一笑,“坐吧,你怎麼不坐?”
我一直站在沈曉染的麵前,並沒有坐在我身後空著的柔軟的辦公桌椅上。原因是潛規則,部門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到經理辦公室彙報情況或者被召見,不允許坐在座位上,隻能站著聆聽指示。
以前是沒有這項潛規則的,隻從薛堪調到部門任經理助理之後,這項規矩就橫行起來。我國人民具有悠久的“公平正義”傳統,不患寡而患不均,要麼都坐,要麼都不坐。要是誰坐下了,麵對他的將會是無數的冰刀雪箭冷暴力。
“沈部長,上班要坐一天呢,我還是站著吧,以示對你的尊重嘛。”我很無恥的還是將那三個字喊了出來,我覺得我的臉皮也在工作年限的增長中不斷增厚。
“嗬嗬,”沈曉染低眉一笑,“今天周六,你到公司來幹什麼?”
“來加班啊,昨天不是通知了麼,周六加班。”昨天下班的時候,我看見公司的布告欄上寫著周六加班,請勿遲到。這條布告害得我整晚都沒睡好。
沈曉染麵色凝重放的點了點頭,對我說,“宋鈴鈴,看你平時不怎麼說話,默默無聞,沒想到還是個踏實工作,關心公司發展的熱心人,值得表揚,值得表揚。薛堪,看見沒,這才是愛崗敬業的典型。”
什麼跟什麼?我什麼時候成為愛崗敬業的典型,你這是在逗我,在諷刺我麼?
“沒沒有吧,我隻是比其他同事早來了那麼幾分鐘而已。”說早來了幾個字的時候,我心虛雙手冒汗。
話說,這都過了好幾分鐘了,其他同事怎麼還沒來。
“嗬嗬,不要謙虛了,能夠主動加班是好事。薛經理,將那盒報表交給宋鈴鈴吧。正好幫你分擔一些事情。上午你們兩人就將這些報表全都核對完畢,下午的常務會我就不參加了,和羅森公司談合作的事情,你就不必去了,專心和宋鈴鈴核對完報表。今天七點鐘之前交到董事長辦公室,明天董事會董事們要看。OK,辛苦你們了。”
說完,沈曉染側過身子雙手放在鍵盤上,開始迅速敲打電腦鍵盤。屏幕上文檔題目寫著“精確數字,減小誤差,實現審計工作新跨越”,由於工作業績突出,傳聞沈曉染將會在董事會上向各位董事進行審計工作的彙報,寫發言稿麼?
我和薛堪走出辦公室,薛堪咧嘴一笑,“夠有心機的,知道平時人多不好表現,專挑周末一對一,牛!”他豎起大拇指,臉上盡是讓人惡心的笑容。
我白了他一眼,並沒理會他的話,心中卻是想的另一件事情,明明下班的時候布告上通知的加班,為什麼一個人也沒有?難道他們公然違抗公司的加班命令。為了核實內心的疑惑,我向布告欄走去。
昨天貼的通知還在,上麵寫著,“由於即將召開年度董事會,請各部門領導自行擬定加班時間,做好董事會彙報工作,公司不再作硬性要求。”
我反複的將這條通知看了好多遍,昨天下班為了趕緊和表妹看最新上映的電影,隻是瞄了一眼通知就自作聰明的認為要加班,這不是自討苦吃麼?
薛堪見我看完布告欄,哼了一聲,將三盒文件盒報到我的麵前,:“這些全是今年合作的客戶年審的數據,你現在將它們全都輸入到電腦係統裏,一一核對之後打印出來。不要弄錯了,明天沈部長呈上董事會的。一切差錯有你有人承擔。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我非常鄙視且不情願的回答他,真有一種自投羅網和羊入虎口的感覺。
隻聽“嘀”的一聲,他按下手裏的錄音筆。我皺著眉頭憤怒的看著他。
“看什麼看,作為一個管理者,讓下屬做事當然要留證據,否則你故意毀壞資料,我可不會幫你背黑鍋。”薛堪理直氣壯的說。
這賤男使用的卑劣招數越來越讓人惡心了。不是說人賤天收拾麼,為什麼老天爺像是睡著了一般呢?遲遲的不收拾他。
還好隻有三盒文件,我坐在座位上專心致誌的清理數據,加上上廁所,泡咖啡和瀏覽一會兒淘寶的時間,隻用了整個上午,我就將數據整理完畢並檢查了兩遍,所有數據萬無一失。
按下審計係統軟件的打印按鈕,一張一張數據報表從打印機裏打印出來,散發著油墨般的香味。想想,這個上午應該是我工作以來最認真的上午了吧,窗戶玻璃上反射出我聚精會神的模樣看起來連我自己都崇拜自己了。
將打印出來的報表整理好,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拿到薛堪的辦公室門口,房間空空如也,連個人影子也沒有。我又走到沈曉染的辦公室門前,裏麵也沒有,或許開高層會議去了。
於是我將報表放在薛堪的辦公桌上,拿出電話打給他,響了好幾聲以後他才接聽,聽筒裏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隔著話筒都能聞到酒精揮發的味道。
“喂,報表我已經弄好了放在你桌上了,一會兒回來以後你自己看。”說完,我準備掛電話。
“等等,宋鈴鈴,你吃飯沒有?”他在電話那頭說。
以他的性格,沒那麼好心關心我吃沒吃飯,目的是想讓我去陪酒麼?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我簡潔的說,“吃了。”準備掛上電話。
“恩,吃了就好,十幾塊錢的事情,公司就不用給你報賬了。”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聽著嘟嘟的盲音,我真的很想拿出一個滅火筒噴他一臉的滅火白色粉末,賤男人,都過去四年了還讓人那麼討厭。
收拾好東西,我走出公司,到公司旁邊的開的一家美食彙餐廳裏點了一碗過橋米線吃了起來。想到好好的周末還剩下一天半的時間,怎麼著也要珍惜這自由支配的時間,好好的犒勞自己。
一邊吃著香噴噴的米線,一邊拿出電話打給表妹。一個慵懶的明顯還窩在被窩裏睡覺的聲音低低的喂了一聲,我就知道,表妹昨天又玩了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