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知越戀愛五年,他甩了我五十次。
每一次,都是因為那個比他小三歲的養妹。
他叫她寶寶,喂她吃飯,幫她買內衣。
看電影的時候永遠讓她坐在我們中間。
下雨天會先去接她,讓我一個人淋成落湯雞。
但凡我有質疑,他隻會冷漠地告訴我:
「我對自己的妹妹好,是天經地義。」
我一次次心碎離開,又一次次求他和好。
第五十次挽回他,他要我簽下一份保證書。
答應他從此不會思想齷齪,沒事找事,惡意挑撥。
為了不會再次被甩,我統統忍下來。
養妹穿著單薄睡裙坐他膝頭撒嬌,我裝作沒看見。
五周年紀念日,他拋下我去找養妹,我寬和一笑,自己吃完了燭光晚餐。
直到養妹把亡母留給我的花店拆了給一群流浪狗蓋別墅。
我沒忍住,情緒激動。
他照例將她護在身後,淡淡開口:
「你越界了。」
那一刻,我突然累了。
沈知越,我祝你們兄妹情深似海,連綿不絕。
1.
沈知越走進客廳的時候,我剛編輯好辭職信。
他喝過酒,麵頰薄紅。
白襯衫上泛著幾處褶皺,肩頭的位置掛著一個亮閃閃的耳釘。
樹葉的形狀,是染星的最愛。
我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提著個袋子走到我麵前:
「那家店的特色是醉仙鰣魚,特意打包一份回來讓你嘗嘗。」
一周前染星在我們家洗澡,地漏堵了水流進臥室。
我一進門就摔了一跤。
現在腿上還有外傷,醫生千叮嚀萬囑咐忌吃海鮮。
他當時就站在旁邊,不是沒聽見。
我沒抬頭:
「先放這兒吧。」
許是察覺到我態度冷淡。
他微微蹙起了眉:
「你怎麼還在別扭?星兒又不知道花店是阿姨留下給你的,隻覺得那裏地段安靜,想給狗狗建個安置的地方而已。」
「她聯係工程隊的時候我在開會,等我趕過去已經遲了。」
「你已經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罵了她一頓,甚至動了手,還不夠嗎?」
動手的是染星。
我臉上的巴掌印對著光依舊清晰可見。
但他選擇歪曲事實,我也就隨意地點點頭:
「我知道,以後不會了。」
他這才臉色緩和幾分,摸摸我的頭發,抬腳走進廚房。
三秒後一臉愕然地出來。
每次他有酒局,我一定會提前備好解酒湯和蜂蜜柚子茶。
但他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我裝作不知站起身:
「今天太累了,先睡了。」
沒走幾步,我想起電腦還在桌上。
急忙回頭,沈知越已經站在屏幕前,眉宇間多了幾絲狐疑:
「辭職信?你要辭職?」
「啪」地一聲合上電腦屏幕,我聳聳肩:
「新來的實習生,幹不到一個月就撐不住了,我幫她寫的。」
他釋然地笑了下:
「人家都知道往高處走,就你日複一日地窩在那個老掉牙的出版社裏,能有什麼出息?」
比這難聽的話我都聽得太多,早已免疫。
抱起電腦回到臥室,我坐在鏡子前,取出化妝棉倒上卸妝水。
緩慢揉搓眼睛——「啊!」
一股鑽心的灼燒感和刺痛感瞬間襲來。
我條件反射捂住眼睛,蜷縮在地上。
卸妝水被換了!
那天染星坐在梳妝台前搗鼓的畫麵猛地閃過腦海。
萬分驚恐和無助中,沈知越大步走進來:
「星兒說她家進小偷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
「我的車在公司,快把你車鑰匙給我!」
我痛到說不出話,眼淚糊了一臉。
他卻視而不見般粗暴地推開我:
「在這磨嘰什麼呢!費勁!」
他取了鑰匙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掙紮著自己打車去了醫院,處理了一夜。
早上才回家。
一進門,餐桌旁坐著兩個人。
染星的屁股下麵壓著我親手織給沈知越的毛衣,正在喝粥。
看到我,她「撲哧」一聲笑出來:
「孟清芷,你這是什麼造型啊?」
沈知越抬起頭,勺子瞬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清芷,你怎麼了?」
2.
紗布下的右眼還在隱隱作痛,我無力地扯扯嘴角:
「我沒事,就是有點發炎。」
折騰了一晚上,我隻想睡覺。
他卻疾步走來抓住我的手,語氣緊張:
「到底怎麼回事?清芷,你別嚇我。」
我還沒說話,染星已經喊起來:
「孟清芷,你怎麼心機這麼重啊?還故意演這種苦情戲碼,不就是想讓我哥心疼你嗎?」
她叉著腰,滿臉憤怒與不屑。
仿佛對我的眼睛為什麼會傷到真的一無所知一樣。
轉過頭,她又對沈知越振振有詞開口:
「我在診所的朋友前麵給我發信息,說有個女的鬼鬼祟祟找上門去,求醫生給她眼睛隨便上點藥包個紗布,我剛還奇怪是誰呢,原來就是她啊哥哥!」
沈知越愣了愣,立即像以前無數次那樣,無條件相信了她:
「孟清芷,你多大了,無不無聊?」
看著他眸中翻湧的擔憂,瞬間被慍色取代。
我忽然不想解釋。
他的手即將大力掀開紗布之前,染星及時叫住他:
「哥,快來幫忙。」
等到沈知越幫她扣好內衣肩帶,我已經走進臥室。
原本的雙人床不見了,隻有個薄薄的瑜伽墊。
被子枕頭亂糟糟地扔在地上。
沈知越走進來,沉聲說:
「星兒住的房子有小偷進去過,不安全,最近搬來和我們一起住。」
「客房的床太小,我把我們的床給她換過去了。」
他頓了頓又道:
「星兒怕黑,這段時間我和她一起睡。」
「那個......你放心,我也打地鋪。」
我實在太困,躺在墊子上就要入睡。
外麵卻響起一陣高過一陣的DJ曲,伴隨著染星尖利的笑聲。
我無奈起身走出去。
染星抱著話筒唱得正高興,看見我翻個白眼:
「我哥怎麼會找你這種大白天睡覺的懶婆娘!」
從沒給我削過一個蘋果的沈知越正細致地給她剝了滿滿兩盤去核荔枝肉。
語氣淡漠:
「星兒說得對,你就是太懶了,這樣吧,你也別閑著,做頓大餐好好招待她。」
他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你怎麼還貼著紗布?舍不得取下來嗎?」
我麵無表情徑直向外走。
把他那句有點驚慌的「你幹嘛去」關在門裏。
世界清靜。
在酒店住了兩天,沈知越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但染星的朋友圈卻每隔幾小時便含沙射影地點我一次:
「妹妹住在哥哥家天經地義,某些人想抗議,也不看看自己算什麼東西?」
「嘻嘻,沒有討厭的人在,哥哥也有心思給我做一桌好菜了,我都這麼大了,哥哥還把我當小孩寵,親手剝蝦給我吃,好幸福哦!」
每一條朋友圈下麵,都有沈知越的一個讚。
周一,拆了紗布,被卸甲水灼傷的右眼還是微微有些紅腫。
我給領導遞交上去辭呈,她有些可惜,但還是笑著鼓勵我:
「憑你的才華,一年前華星挖你就該去的,到時候大展宏圖,可別忘了我這個老領導哦!」
我熱淚盈眶地點點頭。
剩下的工作交接完,就可以離開。
也就意味著,在這個城市,待不了幾天了。
我順著街道,緩緩走進夜色。
一眼看見西裝筆挺的沈知越,正背著染星,另一隻手穩穩地提著她的高跟鞋。
眼底笑意盎然:
「穿高跟鞋累是正常的,不過下次哥哥不在你身邊,可就沒人背你啦!」
那一刻,我想起半年前。
3.
我陪他去參加一場商務晚宴。
他指派助理隨便買得高跟鞋異常磨腳,沒穿一會腳後跟就被磨得破皮流血。
再加上那天我在生理期,堪堪站不住,冷汗直冒,臉色慘白。
我虛弱地問他,能不能讓人先送我回去。
他的神情冰冷又疏離:
「這都克服不了?以後不會再帶你出來了。」
而現在,他對染星毫無保留地展示著自己溫柔體貼的那一麵。
明明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次。
我卻非要執迷不悟,一遍遍卑微求和。
真是蠢到家了。
我自嘲地笑笑,拿出手機訂了一張幾天後的機票。
轉身離開。
新來的編輯小月負責接手我對接的幾名老作者和已經進行到出版流程的書。
她聰明穩妥,我交待的注意事項都一一記下。
沒幾天就相當熟練了。
晚上忙完,她提出請我吃飯答謝我這個前輩。
我笑著同意。
剛走出公司,就看見沈知越的車。
想要繞道走,卻已經來不及。
男人幾步走到我麵前,主動牽住我:
「清芷,我來接你回家。」
小月一臉壞笑:
「姐,聽說你和男朋友都談了好幾年了,他還這麼體貼,羨慕死我了!」
不知為何,他心情大好,難得地對生人露出笑容:
「多謝,不過對自己的女朋友好是應當的。」
「哎?那以後你倆豈不是要異地戀了?」
我及時拽住沈知越的衣袖上了車:
「小月,明天再一起吃飯。」
他轉過頭一臉疑惑地問我:
「小姑娘說得什麼意思?什麼異地戀?」
我不留痕跡躲開他的手自己綁好安全帶,閉上眼吐了口氣:
「沒什麼,她記錯人了。」
沈知越呼吸一滯,沉默半晌才說:
「星兒也22歲了,跟著我們一起住總歸不太方便,我下午已經把她安置到城郊那套房子裏,不會打擾我們。」
我點點頭:
「好。」
住在哪裏,都跟我沒關係了。
他卻以為我高興,一隻手溫柔地覆上我的手背。
我想了想,忍著沒有抽回。
車子行駛到一半,他接了個電話突然掉頭。
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急忙解釋:
「哦,星兒和幾個朋友在郊區那邊燒烤露營,叫我們一起,人多熱鬧嘛。」
我心中冷笑,卻沒有吭聲。
打定主意到了地方就自己打車離開。
卻沒想到,一下車就被染星熱情地拉到人群中間:
「姐姐,我們在玩勇敢者挑戰的遊戲,我剛才輸了,他們故意整我,非要讓我去前麵那個停屍間裏待一晚上,你平時最疼我了,也知道我膽子最小了,快幫幫我好不好?」
停屍間?
我抬眼望向染星那張總是偽裝出單純無辜模樣的臉。
再看看周圍那些目光揶揄的少男少女。
頓時明白,這是衝我來的。
「你輸了,我怎麼幫你?」
「我建議你,趕緊給他們磕頭求饒,說不定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想理睬染星瞬間不忿的麵色。
我轉身要走,卻被一個染著頭發的男生迎麵攔住:
「哎,剛才做遊戲之前可說好了,願賭服輸,可別想賴賬啊!」
我冷冷地看著他:
「我又沒參與你們的什麼破遊戲。」
「嘖,剛才染星說了,隻要找到願意替她完成任務的同性挑戰者,我們就會放她一馬,你要是不去,我們可就把她強製關進停屍間了昂。」
站在一旁的沈知越盯著那片被夜色浸染的草坪。
沉默,一秒,兩秒。
「清芷,你去吧。」
4.
短短五個字。
砸得我眼前一黑。
染星立刻甜甜一笑,柔聲撒嬌:
「謝謝哥哥。」
沈知越走到我身邊,低聲道:
「星兒膽小,看見隻蟲子都會嚇得晚上做噩夢,你......十六歲就處理過叔叔阿姨的葬禮,不怕那些,而且......那個男生是顧家的公子,公司最近正和顧家談合作,於情於理都不能得罪。」
「清芷,就當幫幫我。」
我感覺渾身血液像是凍住一般,手腳冰涼。
直到被眾人七嘴八舌地推進二十米開外的那間城郊醫院的獨立停屍房。
我才回過神來。
拚命拍門,卻隻能聽見一陣嘲謔的哄笑聲。
然後腳步聲遠去,無聲無息。
我抱住雙臂,顫抖著轉過身。
盡量控製自己不去看那些躺在鐵架床上,被白單裹住的屍體。
飛速跑到角落蹲了下來。
死寂,黑暗,冰冷。
刺鼻的福爾馬林味順著鼻腔直直刺入大腦。
一滴淚,突然砸在手背。
然後越來越多,像斷了線的珠子,接連不斷地滾落。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震動,一條短信出現在屏幕上:
「清芷別怕,我就在外麵等你。」
我捏緊了雙拳,睜著眼,一動未動。
直到清早有工作人員打開停屍間的門,我才悄悄走了出去。
外麵暴雨如注,四周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我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
在雨裏走了很久很久,才打到一輛出租車。
回到酒店,沈知越的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打了進來。
我直接關機,迅速衝了個熱水澡。
趕往出版社將最後一點工作交接清楚。
小月剛好見完作者回來,興衝衝走到我麵前:
「姐,走哇,請你吃飯,昨天放你和男朋友甜蜜去了,今天說什麼也要補上。」
我看了看時間,離飛機起飛還有幾個小時。
倒是也來得及,便沒有推辭。
來到離出版社不遠的中餐廳,剛點完菜,小月忽然抓住我的手笑得一臉神秘:
「姐,你今天怎麼沒有化妝啊?」
我漫不經心喝口水,隨口回答了一句。
本以為這個話題就這麼過了,可接下來的小月一會問我有沒有帶化妝品。
一會說要陪我去找個靠譜的妝造老師,給我設計一個完美的造型。
我有些好笑地搖搖頭:
「你今天怎麼了?」
她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我。
接著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般一拍桌子道:
「姐,本來這是你男朋友提前給你安排的驚喜,我不應該告訴你的,但是......我不想你以後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今天素麵朝天沒有打扮會很遺憾。」
「所以,這個壞人就我來當吧。」
她急切地拿出手機放在我麵前:
「這是我剛才回出版社的路上看見的。」
視頻裏,高高低低的香檳玫瑰鋪滿了整個透明的玻璃長廊。
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沈知越就站在這片鮮紅的花海中,西裝筆挺,身姿挺拔。
時不時低頭摩挲著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
他的身後,還有身穿正裝,嚴陣以待的樂隊人員,手持樂器一字排開。
我的喉嚨一陣陣發緊,他這是要......
「姐,我聽工作人員說,你男朋友提前三個月就包場了這裏,更是從淩晨開始就親自過來帶人布置,隻為給自己的愛人一個最浪漫的求婚儀式......你說,這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免得等會措手不及嘛!」
「不過姐,你可別出賣我哦,還要裝作很驚喜的樣子好不好?我是真的不想給你留遺憾......」
我抬頭看向滿眼豔羨的小月,平靜開口:
「菜來了,吃飯。」
一餐結束,我告別小月。
出門直奔飛機場。
將手機扔進垃圾桶,連同過往的所有回憶。
而另一邊的沈知越,因為始終聯係不上我,焦灼得在原地來回踱步。
正如小月所說,他提前三個月就已經開始計劃這次求婚。
相戀五年,我對他始終如一。
所以他也覺得,到了讓這段關係更進一步的時候了。
昨晚又讓我受了委屈,所以他將原定三天後的求婚儀式提前在了今天。
想要好好補償一下我。
也許我在出版社正忙,一時沒有看手機吧。
他一邊這麼安慰著自己,一邊又拿出自己精心準備的鑽戒看了看。
臉上漸漸露出幸福的笑容。
眼前開始出現一幅畫麵......
匆匆趕來的我,走進這裏的那一刻。
燈光突然聚焦。
他緩緩走近,單膝跪地,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中,堅定許諾:
「嫁給我,清芷,我會給你幸福。」
而我一定會捂住嘴,激動到淚流滿麵。
根本說不出話隻能用連連點頭來表達有多麼願意......
「沈哥!」
一聲急促的呼喚扯斷了他的思緒。
好友阿奇疾步衝了進來,麵色慌亂:
「剛收到消息,嫂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