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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鞭風驟停。

易玎諫的手僵在半空,鞭梢垂落,一滴濃稠的血珠砸在青石板上。

“啪嗒”一聲。他猛地扭頭,眼裏的暴怒被驚疑衝得七零八落,死死盯住院門口。

宣旨的太監已跨過門檻,拂塵一甩,眼皮都不撩一下地上蜷縮的血人兒。

他隻對著易玎諫,腔調拖得又冷又長:“易大人,耳朵沒聾吧?太子爺的口諭,人,東宮要了,即刻送過去。”

“太子殿下要她?”易玎諫喉結滾動,聲音幹澀得像是砂紙在磨,“公公,這丫頭她就是個禍害,今日府上......”

“易大人,”太監打斷他,嘴角扯出點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禍不禍害,自有太子爺聖斷,您是想說,太子爺眼神兒不好?”

“下官不敢!下官萬萬不敢!”易玎諫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慌忙丟開染血的鞭子,躬身作揖,“臣......臣這就送她過去!”

他心頭驚濤駭浪,太子怎麼會看上這個鬼一樣的啞巴災星?

難道......

他不敢深想,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地上的易念念動了動。

小身子抖得厲害,破麻袋似的舊衣浸透了血,黏在翻卷的皮肉上。

她費力地掀開一點眼皮,視線模糊,隻看到易玎諫那張驚惶扭曲的臉,和他腳邊那根沾著自己血肉的鞭子。

她扯了扯嘴角,牽動臉上的傷疤,喉嚨裏滾出一串模糊破碎的“嗬嗬”聲,像在笑。

這笑,比哭還瘮人。

易玎諫被她看得心頭猛跳,一股邪火混著恐懼直往上撞。

他猛地抬腳,似乎想把這礙眼的孽障踹遠些,腳尖離那小小的身體還有半寸時,硬生生又縮了回來。

他深吸一口氣,壓著嗓子衝旁邊傻站著的家丁吼:“聾了嗎?還不快把人弄幹淨抬走!弄頂小轎!快!”

兩個家丁手忙腳亂地上前,小心翼翼,卻又帶著難以掩飾的嫌惡,像碰什麼臟東西,一人一邊,想把她架起來。

“呃......”易念念喉嚨裏擠出短促的痛音,身體本能地蜷縮抗拒。

“輕點!蠢貨!”易玎諫低罵,額角青筋直跳。

“爹!”一聲尖銳的哭喊撕破壓抑。

易悠悠不知何時掙脫了老嬤嬤的手,像顆小炮彈似的衝過來,撲到易玎諫腿邊,死死抱住,仰起哭花的小臉,“不能讓她走!她是害死娘親的凶手!她走了,娘親就白死了!爹!讓她償命啊!”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金鈴鐺在發髻上亂晃,叮叮當當,刺耳得很。

易玎諫被女兒哭得心煩意亂,低頭看著易悠悠那張酷似亡妻的臉,再瞥一眼地上那個氣息奄奄的怪物,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厭惡湧上來。

他粗暴地掰開易悠悠的手,聲音冷硬:“胡鬧!太子殿下要人,豈是你我能置喙的?帶小姐回房去!關起來,沒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爹!”易悠悠被老嬤嬤強行抱住,掙紮哭嚎,雙腳亂蹬,眼睛卻死死釘在易念念身上,那眼神淬了毒,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

易念念閉著眼,對那怨毒的哭喊置若罔聞。

身體的劇痛像無數燒紅的針在紮,但心裏卻一片冰涼的平靜。

太子?東宮?

一條意料之外的生路。

她舔了舔幹裂出血的嘴唇,嘗到濃重的鐵鏽味。

也好。

這吃人的尚書府,多待一刻都嫌臟。

東宮。

朱清宴坐在書案後,手裏捏著份奏疏,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紫檀木的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

他腦子裏反複回放尚書府庭院裏那一幕:小女娃被粗暴地架起來,鞭痕累累,血染衣襟,卻偏著頭,用那雙清得瘮人的眼睛看他,嘴角彎起一絲極冷的弧度。

“殿下,”近侍垂手稟報,“禮部尚書易大人親自將人送來了,在偏殿候著。”

朱清宴放下奏疏:“帶進來吧。”

易玎諫幾乎是躬著腰進來的,身後兩個內侍抬著一副簡易的擔架,上麵蓋著塊還算幹淨的素布,隻露出一顆小小的纏滿滲血布條的頭顱。

“臣叩見太子殿下。”易玎諫深深拜下,姿態謙卑到了塵埃裏。

“易大人請起。”朱清宴聲音平淡,目光掠過他,直接落在那塊素布上,“人怎麼樣了?”

“回殿下,小女......”易玎諫斟酌著詞句,額上沁出細汗,“頑劣不堪,衝撞貴人,臣一時氣急,略施薄懲,幸得殿下垂憐,太醫已看過了,性命無礙,隻是些皮外傷,需將養些時日。”

“皮外傷?”朱清宴唇角勾起一抹沒什麼溫度的弧度,打斷他,“易大人的薄懲,就是把人打得隻剩一口氣抬進來?”

易玎諫身子一僵,頭垂得更低:“臣......臣惶恐!是臣教女無方......”

“行了。”朱清宴懶得再看他那張虛偽惶恐的臉,揮揮手,“人留下,你退下吧。”

“殿下......”易玎諫還想說什麼,對上朱清宴那雙平靜的眼睛,所有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他再次深深一揖,“是,臣告退。”

退出去時,他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過擔架上那小小的一團,帶著驚疑未定。

殿內隻剩下朱清宴和兩個內侍。

朱清宴起身,走到擔架旁,俯視著。

素布下的小身體幾乎沒什麼起伏,安靜得可怕。

“揭開。”他吩咐。

內侍小心地掀開素布一角。

饒是朱清宴早有心理準備,呼吸還是滯了一瞬。

小小的身體蜷縮著,裹在一件被血染透大半的舊衣裏,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鞭痕縱橫交錯,新傷疊著舊傷,有些地方皮肉翻卷,糊著暗褐色的藥粉和幹涸的血痂。

臉上纏的布條也洇著血,隻露出緊閉的眼睛和半片青紫腫脹的額頭。

“太醫怎麼說?”朱清宴的聲音沉了下去。

一個年長的內侍低聲道:“回殿下,太醫瞧過了,說都是外傷,未傷及臟腑,隻是失血過多,又受了驚嚇,身子太虛,需得好生靜養調理,另外......”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太醫說,這孩子嗓子像是被藥毒啞的,並非天生,還有那臉上的燒傷,年頭久了,想治好......難。”

藥毒啞的?朱清宴眼神倏地一冷。

一個五歲的嫡女,尚書府......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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