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鎮已經沒了我們的容身之所。
影七將我帶去郊外的迷霧嶺,找到一處隱蔽溫暖的山洞。
他細心將洞裏打掃布置,驅蟲防獸,用幹燥的苔蘚和獸皮為我鋪了舒適的床鋪。
他依舊沉默寡言,卻將所有的細心都傾注在我身上。
每日尋來最甜的野果,用竹筒接了清冽的山泉。
獵到山雞野兔,總能烤得外焦裏嫩,香氣撲鼻。
發現我夜裏畏寒,他默默將火堆燒得更旺,甚至在我沉睡後,將自己的外袍輕輕蓋在我的身上。
看著他在洞口守夜的挺拔身影,我饒是再心硬如石,也在這涓滴暖意裏,悄然融化了棱角。
他也為救我受了傷。
手臂的傷還能自己處理,可身後的傷卻沒辦法敷藥。
他不想麻煩我,直到流膿潰爛,才被我發現。
我歎了口氣:“我來吧”。
他依言褪下上衣。
縱橫交錯的舊疤盤踞在麥色肌膚上,觸目驚心。
我忽然覺得荒誕,指尖虛點自己身上同樣猙獰的鞭痕:“如今我這身子......是不是和你一樣醜?”
我的傷處皆由他親手敷藥,在他麵前,我早已無所遮掩。
我以為影七也是。
但他的身體卻驟然緊繃,啞聲道:“你的......並不醜。”
他輕聲承諾:“我會讓你的疤消失。”
我微微一笑,“無所謂,皮囊而已。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
想到他為我做的一切,我由衷道:“......多謝你。”
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兩人皆是一震。
他微微側過頭,昏黃火光映照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
我瞥見他唇角似乎彎起極淡的弧度,目光低垂,正落在我映在石壁上的影子上。
他喉間低低滾出一聲:“嗯。”
柴火劈啪作響,空氣裏彌漫著草藥清苦與一絲難言的微妙。
靜默片刻,他忽然開口,聲音沉緩:
“殷野......在民間大肆搜捕形貌肖似你的女子。”
“他將你寢殿原封不動地保留,每日下朝必去枯坐,抱著你寢衣......喃喃自語。”
“柳後欲焚殿泄憤,被他厲聲喝止,兩人大吵一架。”
他頓了頓,似在斟酌,終是問道:
“這些......可會讓你好受些?”
“他......終究有些在乎你的。”
藥膏塗盡,我收回手。
他背脊依舊緊繃,像是在在等待回應。
而我的心情卻毫無波瀾。
“關我什麼事?”
“他若真有心,便該下地獄去,親自向我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