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柴房的破洞裏鑽了出來,手裏攥著一把砍柴刀。
我不能再等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
我繞開村裏的大路,從後山摸到了那口“回響井”邊。
井口死寂,隻有風聲。
我將粗麻繩的一頭綁在井邊最粗的老槐樹上,另一頭係在自己腰間,深吸一口氣,翻身下井。
井壁濕滑,長滿了滑膩的青苔。
越往下,空氣越渾濁,一股難以形容的腥甜氣味鑽入我的鼻腔。
大概下降了十幾米,我的腳觸到了一片柔軟而有彈性的東西。
不是水,也不是泥土。
我打亮了偷藏的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下,我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井底根本沒有水!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肉瘤般的巢穴,鋪滿了厚厚一層不斷蠕動的黑色真菌。
它們像是有生命一樣,在我腳下輕微地起伏著。
而在巢穴的正中央,我的娘親,被無數粗壯的黑色菌絲緊緊包裹著。
她隻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雙眼緊閉。
數不清的半透明管子,從她身上長出來,像蛛網一樣蔓延,另一頭深深紮進四周的井壁裏,消失在黑暗中。
那些管子裏,有液體在緩緩流動。
那是村裏莊稼的養料!
“娘......”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聽到我的呼喚,她的眼皮艱難地動了動,緩緩睜開。
那是一雙怎樣空洞的眼睛啊,裏麵沒有一絲光亮,隻剩下無盡的痛苦和麻木。
她看到我,渾濁的眼珠劇烈地轉動起來,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麼。
沒有聲音發出。
井壁上的菌絲卻突然興奮地顫動起來,發出了那陣熟悉的,令人滿足的“回響”。
那根本不是我娘的聲音!
是這些鬼東西發出來的!
我揮舞著砍柴刀,瘋狂地砍向纏繞著我娘的菌絲。
刀刃砍上去,如同砍在堅韌的牛皮上,隻留下一道白印。
菌絲被激怒了,猛地收縮。
我娘的臉瞬間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別......”
她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
然後,她拚命地張著嘴,用口型對我說。
“快......跑......”
“它......們......要......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