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薑雨凝才隱約聽到救護車的聲音。
意識模糊的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當年——
她是薑家的養女,總謹小慎微地活,從未享受過全然的偏愛。
直到遇到厲冷溯。
厲冷溯單膝跪地向她求婚時,曾說:這一輩子,他都會將她珍而重之放在心口,無論貧窮還是富貴,她都是他唯一且最堅定的選擇。
但現在,他遲疑了,並且最終選了別的女人。
當初的海誓山盟仿佛一陣風般消散,薑雨凝的心臟又開始一陣一陣地抽搐,疼到幾近窒息。
再度醒來,滿屋子都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頭頂的白熾燈刺得她眼睛生疼。
病房內很冷清,牆壁慘白如她的臉色。
胃部的灼燒與大腿的滾燙,都隨著呼吸撕扯出極致的痛。
門外的護士忙著八卦,誰都沒有進來看她。
“聽說了嗎,厲總是抱著薑家大太太來醫院的,那個緊張勁兒哦,現在還陪著呢。”
“嘖嘖嘖,厲總的正牌夫人,是這裏頭這位吧。都傷成這樣了,厲總都愣是一眼沒來瞧......”
“也許就是純緊張吧,畢竟薑家大太太肚子裏是薑總的遺腹子,看在厲太太的麵子上,也確實是要多關心關心的。”
“你信?嗬嗬。”
聽到這裏,薑雨凝下意識捏緊了手心,耳邊直接嗡嗡作響。
大嫂,真的懷孕了?
一時間,她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是該慶幸小侄兒有救,還是該歡喜這場荒唐的代孕終於可以結束了。
薑雨凝又哭又笑,眼淚不自覺的從臉頰上話落。
感受到滾燙的液體,她慢慢捂住了臉頰,忽然感覺手心刺痛。
原來是剛才攢得太緊,指甲已經劃破了掌心,鮮血正肆意流淌。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扶著牆一步步挪到溫芷柔的病房裏去。
遠遠地,她就聽到了幼童的笑聲。
VIP病房中,小魚正膩歪在厲冷溯和溫芷柔中間,小小的雙手一邊抓住一個,強行讓兩人雙手握在了一起。
“媽媽,就算有了弟弟或者妹妹,也不許不疼我哦。”
“小姑父,我私下裏叫你爸爸可以嗎?”
他天真的大眼裏滿是孺慕,童稚的話語勾得厲冷溯也柔和了目光。
溫芷柔沒好氣地點了點小魚的鼻頭,小魚順勢一躲,如麻花般扭到厲冷溯懷中。
厲冷溯身子稍稍一僵,不過很快就笑著將小魚摟住。
一家三口,瞧著便其樂融融。
薑雨凝愣愣地站著,心臟一下子空落落的,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
不知何時,厲冷溯的目光掃了過來,與她的視線堪堪對上。
空氣中似有一瞬的寧靜,他微微眯了眯眼眸,隨即勾出一個挑釁的唇角,順勢將溫芷柔也摟進懷中。
薑雨凝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悲涼的扯了扯唇,然後轉身離去。
她知道,有些東西,再也回不去了。
她踉蹌著走上天台,莫名的燥鬱在身體裏流竄,亟需要吹吹冷風才能緩解。
誰知剛站定不久,身後的門便是吱呀一聲響。
小魚探進頭來,囁囁地喊了聲“小姑姑”。
薑雨凝一下子就濕了眼眶。
這麼多年,因為自己一直沒有孩子,她真心將這個孩子放在心上疼寵。
每次聽他軟糯地喚著自己,一顆心便幾乎融化。
隻是這一次,小魚捏住了她的衣袖,虔誠地揚起頭,“小姑姑,你能把爸爸還給我嗎?”
“你們不用瞞我了,我其實是小姑父的孩子,我也不想我的弟弟,一生下來就沒有爸爸。”
小魚的話字字如刀,薑雨凝的胸口泛起難以抑製的疼痛。
她從沒想過,這個她疼寵了多年的孩子,會第一個來爭奪她的愛人。
小魚久久得不到回應,急得咳嗽不止。
小小的人兒幾乎漲紅了臉,手腳也止不住地發起抖,抖如風中落葉,襯得纖細的胳膊輕易便能彎折。
可即使這樣,他仍舊巴巴地看著,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眼瞼都開始翻白。
薑雨凝不敢再耽擱,忙不迭地應著“好”。
也就在這時,大門再次被人推開。
是厲冷溯。
他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彼此眼睛裏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他們就這樣相對無言,直到小魚難受地哭出聲來。
他朝著厲冷溯伸出了雙手,“爸爸,我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