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傍晚，我領著熙熙從遊樂園回到家，玄關處多了一雙不屬於我的帆布鞋。

客廳裏，一個女人正彎腰在茶幾上擺果盤，動作自然得像是這裏的女主人。

聽到聲響，她抬起頭，樸素的臉上露出一個溫婉又帶著點怯生生的笑。

“星河姐，你們回來啦？”聲音細細軟軟。

我腳步一頓，目光掃過她，落在從廚房出來的譚嘉恒臉上。

譚嘉恒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心虛，他幹咳一聲，解釋道：“哦，這是......高然。她特意過來謝謝我們收下她的西瓜。”

他轉頭看向高然，眼裏的慌張竟然瞬間被溫柔替代，嘴角微微上揚，“你一點兒都沒變，還跟以前一樣體貼識禮。說了不用客氣，還又專門跑一趟。”

高然立刻接話，笑容更加溫順無害：“你不也一樣嘛，嘉恒哥，還是那麼陽光會照顧人。”

我冷眼看著二人的溫情敘舊，心像拴了塊兒石頭一樣一點點往下沉。

“啊呀星河姐，”高然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我聽嘉恒哥說了今天的事情，真是對不起啊，都怪我不好，我是聽嘉恒哥說他很想老家西瓜的味道，才專門又拉來一車現摘的送來，沒想到，惹得你跟嘉恒哥不高興了。”

她一邊說一邊揪著衣擺，飛快地瞥了我一眼。

見我冷著臉一言不發，她又轉頭看向譚嘉恒，眼神委屈的快要哭出來。

“沒事兒，你這麼懂事，她怎麼會怪你呢？”譚嘉恒配合地接上話，輕輕拍了拍高然的肩膀。

轉身對我時，卻立馬變臉，我甚至還聽出了責備的意味:“星河，你幹嘛一回來就板著臉，以為是不歡迎然然呢。”

“嗯......嘉恒哥，你別這麼說，今天的事本來就是我不好。星河姐，這個西瓜是我現切的，專門給你拿來的，你嘗嘗。”她端起剛擺好的果盤遞到我眼前，裏麵又是切成小塊的西瓜，眼神帶著無辜和討好。

這副姿態，這副口吻，儼然半個女主人。而我，倒成了那個需要被安撫、被討好的“外人”。

我沒動。

她舉著盤子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慢慢垂下眼，聲音帶著委屈的鼻音：“星河姐，你是不是嫌棄我呀？我知道，我笨手笨腳的，又是鄉下來的......”

我剛要開口，熙熙卻率先過來，一把推開高然，喊道:“壞女人！誰讓你來我們家的？你出去！”

高然“啊呀”一聲驚呼，身體不穩地向後踉蹌，手裏的果盤“啪”地摔在地毯上。

“熙熙！”譚嘉恒厲聲嗬斥，一個箭步上前，高大的身體直接擋住了高然。

他狠狠抓住瑤瑤的手臂，力道不小，死死瞪著熙熙，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嚴厲和陌生。“怎麼這麼沒禮貌！跟誰學的？快給高阿姨道歉！”

熙熙從出生起從未被他這麼嚴厲對待過，被嚇得一愣，接著“哇”地哭了出來：“她是壞女人！她搶爸爸！我不要她！爸爸壞！”

我一把推開譚嘉恒，將熙熙抱在懷裏，衝譚嘉恒喊出了回家後的第一句話:“譚嘉恒你瘋了？為了個外人這麼對你女兒！”

“行了行了！”譚嘉恒煩躁地揮揮手，轉頭對高然時，語氣又緩和下來，溫柔地安撫，“小孩子不懂事，然然，你先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我看著譚嘉恒此刻的側臉。他對著高然說話時，眉梢眼角那掩飾不住的溫柔，是我曾經最熟悉的。

那是他當年追我時，熱戀期才有的神情。

如今，這神情卻對著另一個女人。

高然咬著唇，落了幾滴淚，楚楚可憐拽了拽譚嘉恒的衣袖：“嗯......嘉恒哥，那我先走了。你們......你們千萬別為了我吵架。”她低著頭，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快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