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江稚魚被兩個粗使婆子拖拽著，一路拖到了楚家祠堂。

祠堂內燭火幽幽，楚夫人的牌位靜靜立在正中，牌位前的蒲團上，隱約閃著細碎的寒光。

“跪下。”楚雲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冷的像淬了冰。

江稚魚咬著唇，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緩緩跪在了蒲團上——

“啊！”

尖銳的刺痛瞬間從膝蓋傳來，她低頭一看，蒲團上竟密密麻麻紮滿了銀針！

鮮血很快浸透了粗布衣裙，可她不敢動，隻是死死攥著衣角，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麵上。

“楚夫人……”她聲音哽咽，“奴婢……想給夫人上一炷香……”

“你也配？！”楚瑤光猛地衝過來，一腳踹在她肩上，“賤婢！我娘輪得到你祭拜？”

江稚魚被踹得歪倒在地，銀針更深地紮進皮肉，疼得她眼前發黑。

她艱難地爬回原位，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奴婢……知錯……”

楚雲深冷冷掃了她一眼：“跪著就好，別做多餘的事，臟了我母親的輪回路。”

他說完，揮手招來兩個手持荊條的嬤嬤：“看著她，好好‘贖罪’。”

荊條破空的聲音在祠堂內響起，每一下都抽得江稚魚後背皮開肉綻。

她死死咬著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卻一聲不吭。

這是她欠楚家的……

天蒙蒙亮時，江稚魚才被允許離開祠堂。

她的膝蓋已經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路過花園時，一陣熟悉的聲音讓她猛地停住腳步——

“哥哥，這些貴女都是京中適齡的，你看看可有中意的？”楚瑤光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甜膩，“娘若在天有靈，定希望你快些成家……”

江稚魚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曾幾何時，楚雲深紅著臉將一枚玉佩塞進她手裏：“這是我娘留給未來兒媳的……等你及笄，我就來提親。”

而現在……

“誰在那裏？！”楚瑤光突然厲聲喝道。

江稚魚慌忙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

“喲，這不是我們的江大小姐嗎？”楚瑤光譏諷地笑著，招手讓她過來，“正好，你昏迷這一年多，想必清楚京中貴女的婚配情況，來幫我哥哥參謀參謀。”

楚雲深眉頭一皺：“瑤光！”

“雲深哥哥。”楚瑤光拽著他的袖子撒嬌，“娘已經不在了，你的婚事總要有人張羅，這賤婢雖可惡，但對各家貴女的情況確實了解……”

楚雲深沉默片刻，冷冷點了頭。

一份名單被扔到江稚魚麵前。

“仔細看看，可別記錯了。”楚瑤光意有所指地冷笑。

江稚魚顫抖著手接過名單，上麵全是京城名門貴女的名字。

她剛要開口，楚雲深突然厲聲道：“跪下回話。”

她怔住了：“什麼？”

“我讓你跪下！”

江稚魚沉默地跪下，膝蓋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被銀針紮了一夜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很快滲了出來。

“禮部侍郎之女，去年已許給……”

她聲音沙啞，一個個報著貴女們的婚配情況，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淩遲自己的心。

“夠了！”楚雲深突然暴怒地打斷她，“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若娶回來個像你一樣的毒婦，這家還怎麼安生？！”

江稚魚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卻努力擠出一個笑：“奴婢……不會那樣做的，奴婢希望大人……能得償所願，一生幸福。”

楚雲深愣了一瞬，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他煩躁地揮手：“帶下去！”

兩個婆子上前架起江稚魚，就在她被拖走的瞬間，一塊玉佩從她懷中掉了出來——

“站住！”

楚雲深一個箭步上前撿起玉佩，臉色瞬間鐵青：“這是我娘留給兒媳的玉佩！你怎敢——”

江稚魚慌忙跪下：“奴婢不配……請大人收回去，給……未來的夫人……”

她的話像一把刀，狠狠紮進楚雲深心裏。

不知為何，他心頭怒火更盛：“江稚魚！你當初不是很囂張嗎？現在裝出這副可憐樣給誰看？！”

“哥哥別氣，”楚瑤光在一旁添油加醋，“這賤婢分明是故意帶著玉佩，想勾著你回心轉意呢！”

江稚魚伏在地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奴婢身份微賤……不敢肖想……”

“拖下去！關柴房！”楚雲深突然暴喝，“不許送水送飯！”

被拖走時，江稚魚最後看了一眼那枚玉佩——

那是她藏在身上最後的念想。

如今，連這個也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