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廠裏數一數二的技術骨幹,卻被調去看守人人避之不及的酸洗池。
那地方腐蝕性強,氣味刺鼻,幹久了的人,肺都會壞掉。
我媽原本是倉庫保管員,被調去打掃全廠十幾個公共廁所。
工資降到最低,所有獎金、福利,全部取消。
我在廠門口的大榕樹下,堵住了剛下班的周蘭芳。
她和一群女伴有說有笑,看到我,她臉上的笑容立刻變成了輕蔑。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學生嗎?怎麼不去上大學,在這兒堵我呢?”
我壓著怒火問她:“周蘭芳,我們家到底哪裏得罪了你?你要這麼趕盡殺絕?”
周蘭芳誇張地笑了起來:
“沈麗春,你還沒想明白呢?”
“你一個窮礦工的女兒,憑什麼考狀元?憑什麼壓在我頭上?!”
她說完,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張紅色的紙。
是大學錄取通知書。
她在我麵前得意地一晃。
“看清楚,我考上了省師範大學,不錯的學校吧?” 她瞥了我一眼,
“ 不過有些人啊,就算拿到了狀元的成績單,也未必讀得上大學哦~~”
“你什麼意思?”她做了什麼?
“什麼意思?”周蘭芳湊到我耳邊,低聲說:
“我的意思就是,人家省師範大學檔案裏,可沒有你沈麗春的名字。”
省師範大學沒有我的名字?
“周蘭芳,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麼意思?”我聲音有些發抖。
“哎呀,你別這麼緊張嘛!”周蘭芳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就是覺得,省師範配不上你這個狀元的身份,所以我呀,托招生辦的劉叔叔,幫你改了個更好的學校。”
“部屬醫科大學,全國最好的醫學院,怎麼樣,夠風光吧?”
部屬醫科大學!那個錄取分數線出奇高,而且在全省都隻招3個學生的那所頂級院校!
按照去年他們的招生標準,我的分數不可能夠得著!
“哼,本來跟你玩就是因為你家窮,可以做做我的跟班,你說說你,跟在我後麵給我買飯提鞋好好的,誰要你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居然想要壓我一頭!”
說完揚著頭從我麵前走過。
回到家,我把周蘭芳的話告訴了爸媽。
“爸媽,我要去教育局告他們。”
我不能讓她就這麼害了!
我爸猛地把煙頭摁在地上,站了起來:
“告!必須告!他周家能一手遮天不成?大不了我這工作不要了!我女兒的前途比什麼都重要!”
我媽也握住我的手:
“春兒,別怕,媽支持你。咱們家窮,但咱們不偷不搶,堂堂正正,憑什麼讓他們這麼欺負!”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我爸就要拉著我去市裏。
可我們剛準備出門,院門口就傳來了郵遞員清脆的自行車鈴聲。
“沈麗春!有你的掛號信!”
我走出去,簽了字,從郵遞員手裏接過大紅色的信封。
部屬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居然被錄取了!?
我爸一把搶過信,激動得有點結巴:“部、部屬醫、醫科大學?真的錄取了?”
我媽也湊過來看,她不識字,但她認得沈麗春這三個字。
她指著通知書,又指指我,眼淚嘩一下就流出來了。
“哈哈哈,真沒想到啊!這、這可真是!咱們還得謝謝她周蘭芳啊!”
“走!買肉去!今天咱們家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