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江頭兒,數完兩遍,都齊了。”
趙江點了點頭,讓他們先把東西拉回去。
“陳娘子,這次你幫了官府大忙,趙某感激不盡。”說著,趙江抬手同陳杏兒作揖。
陳杏兒微微側開身子,隻是笑了笑。
“我身為大齊子民,本是應盡之責,況且官府也幫了我許多。那些冬襖可再篩查一遍,有不合規的我再補上。”
“嗬嗬,你每回都查得巨細無遺,才叫我們過來,根本挑不出錯,你也無需自謙,便是於你丈夫的事…也有功勞。”
他不便說太多,但就這些日子查出來的,樁樁件件無不叫人驚心駭神,他甚至覺得已經不是潯安縣衙該插手的了。
卻不知為何,先生還是交代他們查辦。
不過說到李耕…
“你丈夫那邊…可要去看看?”
陳杏兒看了他一眼,但見趙江臉上並無異樣。
“那日我家大姐回去後,倒是有提過,他要我去見他。”
“嗯,我們知道。”
也不稀奇,衙門故意把她們放進去,其背後用意,肯定是想知道李耕會交代什麼。
但趙江還是問出了心中所惑,為何陳杏兒能忍著十幾天都不去見麵。
當初畢竟也是她,為找回丈夫在衙門堂上不遺餘力。
“大人並未不讓你去。”
“我知道。”陳杏兒輕輕笑了笑,“可繡樓走不開,冬襖必須盯著,壽禮也耽擱不得,相比之下,至少知道他人就在那兒。”
趙江微微蹙眉,聽著是這麼個意思,但總覺得還有哪裏不太對勁。
“眼下,事情也算告半,你若是想見,我可以讓人帶你…”
“杏娘,杏娘!”
聽見遠處傳來的呼聲,趙江一個閃身跳出後門,躲向牆背後。
“杏娘,你怎麼到後邊來了,誒,這屋子的門怎麼開著?”蘭草奇怪地看向後門旁的空房,不是早就鎖上了嗎。
陳杏兒不動聲色地關上外門。
“我都坐十多日了,一起來整個身子都是僵的,出來走走,就見著這屋子的鎖,落了得三層灰。”
“反正要動一動,想幹脆就給它擦擦,結果一上手,一路收拾到裏邊去了。”
蘭草笑得直不起腰來,“你怎麼還給自己安個操勞命呢,休息都放不下活兒,好了好了,咱們趕緊去庫房吧。”
“這麼著急。”
“可不是,你數數還剩幾個日子呢,還得把你的衣裳做出來,趕緊的先挑料子吧。”
“嗬嗬,蘭草姑娘眼光好,勞您親自挑一件就是了。”
“看你打趣我,是得好好挑,讓你做一身穿上就不想幹活的衣裳!”
“…”
不過,好在是蘭草及時出現了。
陳杏兒餘光望了眼身後。
她仍舊沒打算現在就去見人,手上的籌碼還不夠,單憑一層囚檻可唬不住李耕。
趙江既然說她有功,說明她那日的推測都能被印證,即便尚未獲得功名,如今的李耕也早已有了靠山。
說不定,他在牢裏毫無憂慮,甚至根本沒把唐為仁這種品級的放在眼裏。
現在走到他麵前,又能把人怎麼樣?
她可以對著王李氏演戲,也可以對著趙江和唐為仁演戲,但麵對李耕。
嗬,但凡笑一下,都怕自己會嘔得膽汁一塊兒吐出來。
這次還是讓趙江一個人回去吧。
蘭草挑出了一匹橙黃色的。
陳杏兒輕輕蹙眉,“顏色會不會太亮了?”
她是想讓繡品出挑,不是讓自己紮眼。
“料子也太過貴重,我畢竟身份在那兒,強掛一身金銀綾羅,反倒讓人笑話。”
“不會的,這次大爺特地交代要大辦,受邀來的賓客隻會打扮得更華麗。”
蘭草將布料攤開來給她看,“那些貴人穿的,比這還要上等的料子多了去了,楊掌櫃也說呢,既然要去,盡可能重視些好。”
想了想,陳杏兒覺得也對,布是好料,不過和她在李府摸到過的,還是有差數。
況且,不是還盼著以後蒸蒸日上呢,做身讓人眼前一亮的,不也是現成的招牌。
她笑歎兩聲。
有些路,自己還是有的走呢。
“料就選這種,但顏色還是換一個。”
她掃過一排五彩斑斕的花布,最後拿出一匹璟藍色的。
“暗了些吧。”
她搖頭,“鮮亮的顏色攏共就是幾種,來往賓客之中,凡是年輕些的夫人、小姐,大多都會選,我就算是湊熱鬧,也不會湊到她們裏麵去。”
“有何不可?”
“你呀。”她伸手點了點蘭草的腦門。
“要做旁人的生意,可不能先給主顧留一個壞印象。”
在她看不見的歲月裏,時常聽到來李府做客的女眷們閑聊,多是些重複的話題。
每有提起一些身份不如她們的,那描述可就熱鬧了。
本該形容外表美好的溢美之詞,到她們嘴裏就成了嘲弄。
反倒是讚揚德行的,多了幾分真心。
倒不是說貴女皆如此,畢竟配合李家之流眼高於頂的,也算一丘之貉。
隻是,能讓她們都口下留德的,必定惹不了良善之輩。
他人之品性是一回事,陳杏兒要做生意,隻要不觸及底線,誰的銀子不是賺呢。
“隻不過襯了那些鮮亮的,這藍色本身也不算暗,就拿它了。”
布也是好布,蘭草不再堅持,不過自己取了那匹橙黃色,打算給她做備用的。
而兩人剛一出庫房,還沒來得及放下東西,迎麵碰上了一臉焦急跑來的夥計。
“陳娘子、娘子,出事了,你快走一趟吧!”
“怎麼了?”
夥計喘了幾口氣,“…細的我也不知,就那日你家來的大姐,說家裏出事了,讓你趕緊去…”
“杏娘,料子給我吧,你先著緊家裏去。”
“不、不是去家裏!”
“那是哪裏,你別在這兒喘氣呀!”蘭草瞪他一眼。
“說是學堂,讓娘子趕緊去學堂。”
“學堂?”蘭草愣了愣。
李衍?
陳杏兒覺得奇怪,李衍出什麼事了,惹得王李氏這般著急,要把李玉蘭和她一塊兒叫回去。
想了想,便道:
“算了,許不知事情嚴不嚴重,你取一方罩子來,我帶回家去做吧。”